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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干什么?”
耳旁响起的是义勇的质问。
义勇抓住她的手臂,停住了她意欲跪下的动作。同时,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她惊恐的颤栗。
五月没有出声。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在不停地念叨着毫无意义的话语。
像是“我做错了”,以及“请您饶了我吧”。
义勇不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严厉男人究竟是谁,也不明白五月的恐惧源于何处——他只是很惊讶,惊讶于这样的五月。
用力把她从地上拽起来,义勇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为什么你会这么害怕?站起来。你不能跪下去!”
这句话终于将五月从涣散的边缘拽了出来。她的动作一顿,但那投下的阴影依旧笼罩在她的身上。
直到义勇把她推到了日光下。
“把头抬起来——不要这样悲惨地低垂着头!”
在绚目的光影中,他愤怒地吼着。这是五月从没有听到过的语气。
她忽然像是清醒了一些。缓缓地,她抬起头,映入眸中的是义勇震怒的脸,眼眸中也不再是平素的冷彻——暗藏其中的是汹涌的怒火。
五月被吓到了。
啊,他皱眉了……
她惹义勇生气了……
她莫名的一阵慌张,却不知道应当怎么办才好。她心里的念头和焦虑,完全变成了与义勇有关的一切。
“你不该这幅胆怯的模样!”
他的手依旧紧紧抓着五月的肩膀,以一种近乎拥抱般的姿态将她扶住。
在他厉声的呵斥中,五月醒来了。她甩了甩头,稳住身子。
“这是血鬼术——是幻觉。不要相信。”她踮起脚尖,在义勇耳边小声说,“我们要先把那只鬼找出来才行。”
虽说他们现在说出的场景就只是单纯的幻境而已,可也是根据真实的场景搭建出来的。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的五月,对这里很熟悉。她知道哪里可以躲人,心里也对那只鬼躲藏的地点有了点数。
但她不想打草惊蛇,当然也不希望那只鬼听到自己的话,所以才特地压低了声音。然而那只鬼却好像真的听到了一些什么。
天翻地覆,孤儿院院长的身影变得扭曲,圣母玛利亚的神情也不再虔诚。场景又变换了。
此刻是漆黑的夜与冷彻的风。成片连绵的紫藤花在遥远的山脚下,他们所在之处只有恶鬼——以及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
五月知道这里是何处,而义勇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名为锖兔的少年与他离别,踏入了深山之中。他杀死了所有的鬼,但却被手鬼所杀。
那一届最终选拔中唯一的丧生者,此刻仍然站在义勇的面前,活生生的,仿佛从未离开。可义勇却抓不住他的衣摆,渐渐的连他的背影也见不到了。
义勇追了上去——但他并不是在追逐锖兔的脚步。
他已经找到那只鬼了。
五月也立刻跟上,日轮刀被雷电缠绕。
“雷之呼吸·四之形——远雷。”
流过刀身的雷电奔向远处,倏地分成了好几束,如同牢笼一般阻断了所有的逃脱路线。鬼慌张地四处逃窜,然而却无处可去,他已经被义勇逼到了死角。
他近乎绝望地再度扭转了幻境。
藤袭山的风景被甩在身后——这里是某户人家的庭院。
空气中倏地染上了夏日的燥热与沉闷,铁锈般的气味弥漫在各处。义勇不自觉地出了一身汗。
环顾四周,能看到的是沉重的天与重叠的树影。近处落下重重惊雷,撕裂了空气,几乎将天空照亮。地面上满是破碎的肢体,鲜血飞溅到了墙根下。
那些不成不成人形的尸体让五月心里发毛。她向义勇靠近了些。
他们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发出了疑惑。
“……这是什么地方?”
无论是五月还是义勇,都感到了一阵陌生。
义勇知道这里不是自己过去和茑子姐姐所居住的家,五月印象中似乎也不曾来到过这样的老式房屋。
完全的陌生反倒让她感到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惧。她不停地张望着,试图能找出些什么能够唤醒记忆的事物,或者最好是能够找出那只鬼。
只要能除掉他,就不必再受这般困境桎梏了。
好几次,五月的视线都掠过了不远处的那团惊雷。不知是否错觉,她好像在那其中看到了一个身影,不停地挥刀斩击。但那却是恍惚的,惊雷中另一个巨大的影子总是将他遮挡住,五月无法看得真切。
两个影子纠缠在一起。一晃神,似乎两者交融在了一起。
有那么一个瞬间,在雷电的空隙之间,五月看清了这两个身影的真容。
那个持刀的男性,被鬼扯断了左手,半边脸上的时候抓痕依旧在滴着血,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但他却依旧紧紧握着日轮刀。
恶鬼退治——日轮刀上篆刻的这几个字渗进了鲜血。
他将惊雷中的另一个巨影拦腰斩断。这为他略微赢来了一点喘息的时间。如果此刻逃跑的话,或许能够活下去吧……
“一义!”
他拄着日轮刀,若非如此他甚至没有办法继续站着,向五月所站的方向大吼。他的声音几乎让五月的心脏也随之震荡,但这话却并不是对她说的。
“不用管我,快带着弟弟妹妹们和其他人逃!”他的眼中只有坚定,“让尽量多的人活下去——这是我给你下达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