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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姜朝床后的墙壁看了一眼,道:“一文工钱嫌少不?”
廖氏立刻摇头:“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挣钱你掌着就是,娘没有想要。”
墙壁上,一个绿莹莹的鬼脸慢慢探了进来,小心翼翼地看看陈姜,又转眼看到廖氏手上正做着的黄绢花,鬼眼里两团小绿火蹭地燃烧起来。
“娘啊,这么漂亮的绢花,我要,我也要啊!”
陈姜对着房顶翻了个白眼,黑狗血半天就失效了?
影子飘进屋来,趴在廖氏膝盖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绢花,气鼓鼓地道:“为啥要给杜春儿那个大傻蛋,她长得又黑又矮又胖,根本不配戴那么好看的花,居然还戴了两朵,你们脑壳都坏掉了,有好东西不自己留着,给那丑鬼戴出去显摆,气死我了!”
陈姜明白了,影子是看见杜春儿在村中嘚瑟受了刺激,这才不顾狗血威胁愤而归家的。
无论影子如何不甘嫉妒,绢花也没她的份。舅奶奶不跟来唆使,陈姜也无心再把她赶出去,放任她跟着自己诉说杜春儿的种种劣迹。
陪廖氏做了一下午手工,听了一下午的坏话,放出去的杜春儿不负她望,在傍晚时分就引来了好消息。
第一个上门的是李二妮,影子的另一个臭味相投的小闺蜜。她双眼红肿却难掩兴奋,一枚一枚艰难地数了五文钱,买走了一朵和杜春儿一样的绢花。
第二个上门的是房家媳妇刘氏,她对陈姜今天展示的那朵艳黄绢花情有独钟,八文买走了。
绢花只有黄蓝粉三种素底,陈姜放出来的都是直接用绣线简单点缀的,另有几朵她亲自动手剪了新尺头配多种颜色的,准备留待上镇再卖。
晚饭前后,偏僻的茅屋陆陆续续有人过来串门儿,有人听了陈姜关于不挣熟人钱的鬼扯,喜滋滋地掏钱买了心仪的;也有人就只是过来瞧瞧,打探打探他们如何兴起做生意的念头。
廖氏受了陈姜嘱托,做绢花时并不背人,谁想看就给谁看。闲话家常时只言自家事,半句不提老宅。
晚上睡觉时,陈姜给廖氏算账:“一朵花两文底,一文针线,一文工钱,就算四文本钱,卖出去六朵,送出去一朵,少的挣了一文,多的挣了四文,一共挣了十七文钱。”
廖氏欣喜:“六朵就挣了十七文,还有二十四朵,这生意做得。”
陈姜摇头:“太少了,我就没打算挣村里人的钱,卖个好而已。把做生意贴补家用的风声放出去,省得我以后出来进去的有人说闲话。”
廖氏一想是这个道理,忙道:“姜儿,你一个姑娘家不好抛头露面,不如明日叫你哥去卖绢花吧。”
“他是这块料么?”陈姜不同意,“各人有各人的分工,我已经想好了,你们听我安排就是。”
影子一下午功夫又恢复了本性,在一旁听得直撇嘴:“听你安排,你算老几啊你。”
廖氏没对陈姜的霸道作出回应,却见她突然站起来大声道:“我的黑狗血呢?睡前必须泼一泼!”
影子尖叫一声,嗖地从窗户里飞出去了。
翌日阴天,太阳没有露脸,清风徐徐难得的凉快,陈姜与陈百安背着二十几朵成品绢花去了镇上。
虽不如逢集那般热闹,小镇日常的人流也不算稀少。主街道路修得平整,两侧店铺摊档如常营业,镇中居民买菜的遛街的唠家常的一派祥和景象。
凤来镇二十几年前还不叫凤来镇,这改名典故源于前朝,亡国皇帝的继妻袁皇后祖籍就在这里。据说袁皇后在京城长大,也没回过故里,只因当了皇后,除了袁氏一族鸡犬升天外,家乡也与有荣焉,前朝皇帝亲自下旨给改了“凤来”的名字,以示尊荣。
陈姜和陈百安一人抱着一只大肉包子啃,专注地听铁匠铺的年轻铁匠齐师傅唾沫横飞侃大山。
两人找了半天,没发现合适的空档,只有铁匠铺两边还有摆摊的地儿。
斜对着张记粮铺,右边被个卖包子菜粥的早点摊占了,他们就想占住左边。虽然打铁炉子刀勺铲斧的和绢花一点也不相配,可陈姜觉得这种反差感更能衬托出绢花的美。
买了四个包子,送给齐师傅两个,他大手一挥表示随便摆,于是三人就愉快地一起吃了早饭。基层劳动人民没什么食不言的习惯,齐师傅吃着包子聊着天,应陈姜的提问,顺便就说了说凤来镇的来历。
“那也不该叫凤来,该叫凤去,”陈姜抹抹嘴道:“皇后是从这儿出去的,凤来多别扭啊。”
“老百姓哪知道皇上咋想的,让叫啥叫啥,不过如今来啊去的都无所谓了,袁家九族都……”齐师傅并手成刀,在脖子上拉了一下。
陈姜有点感兴趣:“这么说,咱大楚也算是新朝呢,我们乡下人都不知道这些。”
齐师傅举了三根手指:“三年多了。别说你们,咱镇上县里也不知道啊,没动兵没动刀的,悄么声息就变天了。”
“咳咳……”铺子后头传来一声咳嗽,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牛子,跟小孩子扯啥呢,干活儿去!”
陈姜对着齐师傅笑笑,识趣地从铁匠铺退了出来。
到一旁空地翻了竹筐底朝上,铺上从家里带来的竹青毛布,一朵摞一朵的摆上绢花,拉着陈百安辨认:“黄色的十八文一朵,粉色的十五文一朵,蓝色的十二文,谁来问都这个价,一文钱不给还,记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