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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咏歌这时也听出一些门道,插话道:“礼部外出的船,好像都是王宝顺的牙行承揽的杂役活计。你东家是王宝顺么?”
江咏歌的气势比符若初强,身量也高大,一看就是个贵公子,对下人们说话,根本不看人,鼻孔朝天一脸嫌弃。
那船夫被问的一阵紧张,连忙点头哈腰道:“回禀这位贵人,小的东家的确是王宝顺。我们东家除了礼部的活计,还帮着一些商人富户出行。有些商户自己不养船,出门都是租船,自家也没有船夫,都是短期临时雇佣。”
“原来你们并不是官府的杂役?”符若初上一世偶尔听说过南昭这种雇工的事,不过这会儿她才来南昭不到一年,肯定是要装作对各种情况都不了解才行。
江咏歌显摆道:“公子初,你有所不知,我们南昭商业发达,许多百姓离开家乡进城务工,签署的都是长工契约,而非卖身。他们的东家四处承揽临时的活计,比如这种出船办差的事,就是官府外包给牙行。毕竟自家如果平素里都在旱地待着,没事谁养那么多行船的人?可是行船都要有技术的,临时出门再请人多有不便,官家的大船走一趟也需用到很多人,并不凑手。于是牙行就专门准备好了这样一批有技术的,熟悉船务的工人,外租出去。这些人常在这条江上行船,熟悉情况技术娴熟,比自己养着省了不少银钱。”
“这些人既然不是官府的,那是否可靠呢?毕竟咱们也算是办官差吧?”
“你以为牙行的东家只抽成不干事么?他们雇佣长工也是要仔细调查背景的,绝对都是可信清白没案底的老实人。一旦发现那种手脚不干净好吃懒做坏心思的,立刻送官办,绝不姑息。”江咏歌说的头头是道,“王宝顺的哥哥在礼部的衙门里做书隶,王宝顺的牙行这才有靠山能承揽官府的一些活计。他又是善于经营,懂得上下打点,对手下雇佣的人格外仔细。这十几年,没有出过任何纰漏,已经发展成了杭城知名的大牙行,不愁活,光是回头客都排满了。如果咱们不是礼部官差出门,走他哥哥的情面,还未必约的到他家的长工呢。”
符若初惊讶万分:“怪不得他家一个卖苦力的杂役,每月都能吃一顿肉食,他还出房子给这杂役安顿家眷,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善人。”
“是个善于经营的商人,眼光不差,发家很快,也懂得明辨是非行善积德。”江咏歌不禁感慨,“当年,我能去到襄州,就是藏在他家的货船上,逃避了益亲王的耳目。”
不用江咏歌多说,符若初就已经明白。原以为江咏歌是艺高人胆大,孤身一个闯出了围城,南下联络摄政王,其实一个人武功再好,行千里路也还是舟车劳顿不能全靠自己两条腿跑。三年前,江咏歌竟然是受了王宝顺的照顾,隐匿形迹走水路出城。这等隐秘若非江咏歌自己说了,旁人根本无从得知。
这个王宝顺,或许还真可以仔细查一查,能否突破一下。他做的买卖,是帮着官府和有钱人打杂,这种帮佣来去自由,若能买通,弄些消息,比安插那种钉子来的方便。将来若是折了,也不必惋惜。
符若初将这事记在心中。而后又顺着这种话题,缠着江咏歌不耻下问,终于搞清楚了牙行长工的营生究竟是怎样的运作模式,赞叹的话肯定要说,暗中也开始琢磨,这种事能不能在北燕也推广开。
现在北燕的高门大户里养了一堆好吃懒做的仆人,世代为奴,每人就只管一摊子事情,出了圈子绝对不管,吃大锅饭干的好干的坏都有人管饭,这些仆人一个个都被养的懒惰得很,干活也拖拖拉拉,明明能一日做好,非要磨蹭三五日。
若是将他们发卖赶走,又怕他们心生不满泄漏了主家的肮脏秘密。关键是发卖也没人买,大家都不缺这种世仆。而且这批发卖了,再买来别人家也一个德性,何苦折腾。
如果引入牙行,有了竞争,外包的杂役做专门的活计必须比家养的奴仆干的精致利索,才能找到客户,承揽回头客,两相对比,家养的这批也会勤奋一些更忠诚一些。否则就不是丢饭碗被发卖,而是直接被遗弃送去矿上做苦工,再没有舒服等赏赐的日子了。
而且这种签了十几二十年契约的长工,与卖身的没太大差别,都是长期稳定,但是长工有盼头,有期满后自由身的各种理想,干起活来比世代为奴的更有积极性,做多少年做多少事都明码标价,还会感念着东家的好。
不像是世仆,今年打赏少了,与往年老一代主子比,就觉得新主子不行,总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拿最好的年景与最坏的比。
以前其实也有苗头,卖身有活契一说,不过活契的人与死契的人都在主家一起管着,耳濡目染沾染了懒散的习气。不如将活契的人和长工们集中在一起,由专门一个居中作保的管理,用起来更有保障更妥帖。
与江咏歌又随便聊了几句,符若初就回了船舱,先去看望“晕船”的孟如川。
孟如川一直在房内假装睡觉,实际上是闭目练功。出门在外他轻易不会显露武功,好在他此前已经突破了两重境界,接下来再消化吸收婉婷的内力,什么姿势都行,安静不被打扰就可以,相对已经能很隐蔽的修炼了。
“如川,给你带了一些吃食。”符若初拿了热腾腾的菜粥和饼子进来,“你啊,不用装那么像,连饭都不吃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