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大郎说了明日会给你一个交待,你且等着吧。”
“我不信!我不等!我已经等了十二年!!为什么还要再等下去!?大郎若是不要我!让他现在就当面与我说清楚!!”
春凤叫着跑出了门,她被雨水打湿了头发,衣裳上也全是湿痕。
秀凤见妹妹疯了一样跑出去,连忙看向娘亲,姚九娘却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没有吭声。她的夫君、春凤的爹也只是吧嗒吧嗒地抽上几口卷成一卷的烟叶子,没有要阻止春凤的意思。
秀凤一跺脚,自己拿着伞追了出去。小妙柔莫名其妙地眨巴着大眼睛,不一会儿走到姚九娘脚边,拽着姚九娘的裙摆道:“姨姨这是怎么了?”
姚九娘摇头,摇着摇着流出了泪。
她何尝不知大郎对薇娘的心意?她何尝不懂大郎对薇娘的执着?她何尝不感到自己与春凤愧对薇娘?可身为一个母亲,她又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得偿所愿,美满幸福?
她尽力了。她会接受大郎的决定。
剩下的,就看春凤自己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她这个为娘的能为春凤做的,那或许就只有在春凤浑身是伤的回来后,她抱着春凤让春凤好好地哭上一场了。
“大郎!你出来!出来啊!”
冲进隔壁小院里的春凤高声喊着,她不管不顾,根本不在乎村中是否还有其他人听见她叫喊,看见她这般狼狈。
“春凤你疯了!?”
秀凤差点儿没被妹妹急死,她想为妹妹撑伞,却被妹妹把伞打落在地。
“别管我!!”
春凤厉声尖叫,龇牙咧嘴如同一只试图吓退他人的小豹子。秀凤被妹妹挠了不说,还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她有些想生气,又见春凤满眼绝望地朝着屋子喊。
“大郎——!!”
屋子的门开了。室内的暖光顿时倾泻而出。
在那温暖的光中,一道人影走了下来。
人影身着青色僧袍,头上寸发不剩,面上白净无须。他右手立掌,掌上缠着两圈佛珠。
是大郎。
不,是和尚。
“阿弥陀佛。施主,这就是贫僧给你的交待。”
逆着光,和尚站在那里。
傻眼的春凤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修然跪倒在了地上。
而和尚,他站在雨里,不曾伸手去拉春凤,甚至始终没有缩短与春凤之间的距离。
春凤顿悟了。
面前这个男人,大郎是没有心的。
他的心被薇娘拿走了。……不,是薇娘一度给了大郎人的心,所以在薇娘失踪后,大郎又变回一尊无心的佛像。
“啊啊……啊啊啊……”
惨声恸哭,春凤泪流满面。
秀凤见妹妹哭得凄凉痛心,忍不住痛斥大郎几句,质问他为何能这般绝情。大郎不为所动,只合掌道:“施主请回。”
秀凤气上头来,朝着大郎一顿乱骂。然而任凭秀凤如何辱骂,大郎始终是那一句:“施主请回。”
春凤踉踉跄跄地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大郎的僧袍下摆:“大郎、不要这般对我……!不要这般绝情……!我——”
“女施主,”
大郎眉眼淡淡,他一寸一寸地将自己的僧袍从春凤手中抽出。
“贫僧不是大郎。”
“有薇娘,才有大郎。若薇娘不在,贫僧便只是和尚。”
此身献与一人。
那人不要,此身便成空。
“施主请回吧。”
怔怔地望着自己并不认识的和尚,春凤的眼眶里泪水终于干涸。
原来,是她错了。
——大郎已经死了。死在了薇娘离开他的那天。面前的这个僧人,不过只是一个有着大郎面容的亡魂。
打从一开始,她爱上的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也活该她这般狼狈,这样凄惨。
三日后——
“大郎……不,大师,您又要走了?”
搭话的姚九娘讪讪。
背起背篓的和尚闩上了屋门,朝着院外的姚九娘立掌笑道:“是,贫僧已经修理好了院子,这就要告辞了。”
“您、不能留下吗?”
姚九娘怕和尚误会,连忙解释道:“大师千万别误会!我此来并非是为了春凤!……春凤昨日已经许了人家!是山下姚溪镇肉铺老板的儿子!我保证春凤再也不会来缠您了……”
仔细瞧着和尚的面色,姚九娘越说越感到答案不言自明:“……就算如此,您也不愿意留下来么?我今日不是作为春凤的母亲而来,仅仅是作为九娘子、作为认识大郎和薇娘的邻居而来。……大师,即便您不再是大郎,我和相亲们也希望您能留在姚溪村里。”
和尚双手合十,冲着姚九娘行了一礼:“多谢施主美意,贫僧感激施主,但恕贫僧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再留。”
“这样啊……”
姚九娘长叹一声,又笑了起来。
她的笑有遗憾,更多的是释然。
“——大郎真的是很爱薇娘。”
“……”
和尚并未搭腔。似是没有听到姚九娘这一句感慨。他拄着新削的登山杖,走出了小院,走向了山路。
爱?
爱是什么?
大郎爱过薇娘吗?
他不清楚。
他只是个和尚。
一个在找“谢薇”这位施主的和尚。
哪怕只是一时半刻,他也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他得阻止谢施主伤人自伤。
即使十二年来他始终没打听到像是谢施主的人在杀人伤人,谢施主或许早已放弃了复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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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这……这是什么……?”
凿冰人的头子在湖畔呵出大口的白气,面前这块始终凿不烂的巨冰让他心中惶惑。他吩咐家里女人烧了几盆热水过来,又与手下一起把这些热水一桶接一桶地往巨冰上倒。
巨冰表面冒着白烟发出了“嘶嘶”之声,冰面很快变得平滑如镜。然而随着这块巨冰的表面愈发透明,无论再往上浇多少热水,巨冰都不再融化。
“老大、你看这像不像个女人?”
一年轻的凿冰人咽了口口水,问。
“你这么一说……确实。”
周围鼻子冻得通红的凿冰人们忙不迭地点头,有人甚至还猥琐地爬到了巨冰之上,眯着眼睛试图再看清楚些。
巨冰之中果然有一女子,她静静地被剔透的冰晶所包裹,神态安详犹如躺在水晶棺中。
“好美……”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赞叹。跟着更多的凿冰人都忍不住抚摸着那块巨冰的表面,像是这样就能碰触到冰晶里的女子。
雪花从天上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没有人注意到不少雪花像是随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被吸向那块巨冰。直到那趴在巨冰上头的凿冰人被寒风一吹,打了个喷嚏。
“哈秋!”
吸吸鼻子,年轻的凿冰人总算回过神来,他正要转头对其他说“我们或许发现了宝贝,不知这么漂亮的女人冰雕能卖几个钱”,就突然浑身一震。
“大毛?你怎么了?”
有人见那年轻的凿冰人哆哆嗦嗦的指着冰面之下,抖得如同一碗水,不由得开腔问。
“……开了……”
“什么?”
“里面那女人睁眼睛了!!”
大毛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摔下了巨冰。而此时,周围的雪花已经完全聚集了过来,绕着这一行凿冰人漫天飞舞。
凿冰人头子到底是吃过的盐巴比这些年轻人吃过的米饭还多,当即恭敬地在巨冰面前跪下,脑门贴在地上磕头道:“仙子饶命!仙子饶命!我等无知,惊扰了仙子修炼!还请仙子大人不记小人过,绕我等一命……!!”
其他的凿冰人这下子也明白了过来,连忙跪下,口中尽是求饶。
飞舞的雪花越来越多,凿冰人一行一张嘴便被雪花糊在鼻子上与口中。所有人都吓得不清,以为冰中女修果然是不愿饶恕他们,要他们性命作赔。
我命休矣!
凿冰人头子绝望地想着,他被风雪摧弯了腰,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吡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