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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巨冰上出现了一条裂缝,跟着裂缝越来越大,如同生长的树枝一般向整块巨冰蔓延。
    啪!
    有人破冰而出,果然是一妖娆女子。
    女子白发极长,身上未着寸缕。无数雪花一齐涌向她,在她抬手之时化为云锦般的雪袍,披到了她的身上。等女子落地,她已身着宫装长裙,举手投足无不曼妙。
    “啊……”
    女子呵出了白气,然后这位冰雪仙子揉着自己的脸颊,发出了与她外貌形象完全不符的声音:
    “卧-槽这是哪儿?”
    望着几乎是一望无际的冰面,谢薇傻眼。
    她得了大郎的元阳后就跑路了,这一跑就跑到了楚州。
    楚州与棠州正好相反,楚州常年为冰雪所覆盖,土地广袤却有许多地方都是寸草不生的冻土状态。因为气候环境十分恶劣,灵脉又分布广阔且灵气充足,楚州四处都是魔兽妖兽,非常不适合凡人居住。
    但楚州是个修炼的好地方。充足的灵气能滋养修士的经脉与肉-体,严酷的环境让凡人不得不依赖修士而生。大量的魔兽与妖兽不断繁殖,也让宗门不愁没有宗门任务可以发布。魔兽浑身都是灵材,妖兽除了剥皮拆骨做成灵材还能额外取到妖丹。楚州可说是修炼天堂。
    要说楚州有哪里不好,那大概就是当世第一的宗门昆仑的山门就在此地。
    昆仑一个宗门就独占了楚州最大的一条灵脉的中心,其他楚州的宗门只能捡捡昆仑的漏。有些时候运气不好,遇上了嚣张跋扈的昆仑弟子,这到手的漏还会被抢了去。可即便如此,被抢了漏的小宗门也不敢声张抗议,生怕惹恼了昆仑弟子、惹恼了站在这些昆仑弟子背后的宗门长辈、修真-世家。
    对其他宗门而言,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很压抑的吧。能极大提升修为的灵脉近在眼前却碰不得,好不容易猎到了妖兽魔兽还怕被人给收去。昆仑这个巨物就像是一片乌云,总压在其他宗门的上头,让人感到暗无天日。
    不过这对谢薇来说就不是个事儿了。
    靠着编辑人记忆的“剪辑”能力,她很顺利地进入了楚州,又在楚州找了一处荒山开始修炼。
    在楚州,就是不靠近大小灵脉只吸收天地灵气也足够修士提升修为。谢薇在晏州那么贫瘠的地方都能修炼到融合期,在楚州她完全是如鱼得水。
    遑论,她还得了大郎的元阳。
    元阳入体,阴阳之法随即运转,谢薇只觉窍穴被一齐打开,又被修为从内冲击,凿挖扩大。
    又痛又爽,又爽又痛。
    谢薇脑子几成一团浆糊,她只能尽可能地集中意识,不让自己神识涣散。
    这样一集中,谢薇就进入了“入境”的境界。“入境”之中,修士几乎完全隔绝五感,所有的心神神念全部都用于运转各人所修炼的功法。对于时间、空间的概念也会一并稀释。
    谢薇还是第一次“入境”,对此半点儿经验都没有的她只保存着“变强”这一个念头,其他都抛诸在了脑后。
    金丹越聚越大,从拳头大到西瓜大,从西瓜大变为脸盆大,跟着到澡盆大,最后有一个人工荷花池那么大。
    可谢薇凝出的金丹虽大,其中却并无胎动。这样是无法冲击元婴期境界的。于是乎谢薇又开始凝练自身金丹,尽可能地把自己的金丹往小里压缩。
    犹如贝母孕珠一般,谢薇把金丹凝练小了又继续往上糊修为。修为层层叠叠紧裹缠绕,又被谢薇继续凝练。就这么不停往复,谢薇也不觉得累。楚州充裕的灵气让她感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也就安于现状,不停地凝练自身金丹。
    谢薇“入境”之前的记忆还停留在黑灯瞎火、没有一丝光芒的石洞里。这会儿一睁眼就来到了白茫茫的湖面上,她整个人都是懵逼状态。
    她人应该是在山里,怎么就跑到了湖中呢?还有这身衣服……
    嗐,在媚宗两百年,连穿衣服都养成了习惯。明明她自打恢复前世与前前世的记忆之后就更偏好精干飒爽的劲装,结果她方才刚恢复意识,朦胧间竟直接吸收四周灵气,给自己凝了一身雪白宫装。这可真是……
    算了。可能是她修为提升了的缘故吧,穿成这样她也不觉着冷。就是不知道她现在的修为有没有达到金丹中期。
    “入境”时过于专注,以至于连自己增加了多少修为都不清楚的谢薇就这样在凿冰人们惊愕的注视中运起了功法。
    功法运转过一周天,谢薇突然停手。
    “不是吧……”
    谢薇的脸直抽抽,她半点不知自己的仙子形象已经粉碎成了渣渣。
    现在的谢薇,已经是元婴后期的境界了。
    ——那颗她只顾着凝练,被凝练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金丹中心已经有了另一个心跳。那正是谢薇的元婴。待谢薇元婴长成,她能将神识分为两份,一份注入元婴之中,另一份保存在自己的识海之内,她也就能冲击出窍大境界了。
    令谢薇惊异的还不止这一点。
    她长出了第三条尾巴。
    狐族妖修的尾巴可没那么好长,几百年才长一条尾巴的狐族妖修大有人在。谢薇不清楚自己开始修炼后过了几年,但就她而言,她感觉自己只修炼了一晚上。
    “这也是元阳的功效……?”
    手指放在唇上,谢薇忍不住低声轻喃。
    想到元阳她就想到了大郎,想到大郎她就想起大郎触碰她的手指。他的指尖粗粝又温暖,摸到人身上哪里都会让人战栗不止。可他的动作又轻又柔,像在对待世界上最易碎的宝物。她被他这般迟缓地凌迟只觉得浑身难受,为求一个痛快,她干脆反客为主……
    啊,肚子好饿。
    突如其来的饥饿感让谢薇露出痛苦的表情按住了自己的胃部。
    周围那一行凿冰人总算进入了她的眼帘。
    好饿好饿好饿。
    饥饿感让谢薇的喉头不住滚动。她越看这些其貌不扬的凿冰人越觉得他们像小龙虾、麻辣烫和臭豆腐……
    你疯了吗谢薇!?谢薇你在想什么啊?!辟谷的修士哪里会需要吃饭!哪里会肚子饿!?
    脑中一清,谢薇连忙收回落在那些凿冰人身上的眼神。那种不断折磨着她的饥饿感被她强行压制下去。
    ……看来,这就是她急速提高修为、拔高境界所带来的后遗症了。
    谢薇自嘲一笑,从结冰的湖面上飞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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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楚州不光天黑得早,太阳下山之后气温也会随之大幅下降。楚州的凡人即便穿着温暖厚实的裘衣也不敢在夜间于野外行走,怕的就是昼伏夜出的妖兽魔兽,以及不似妖兽魔兽那般狰狞,但可无声夺命的严寒。
    天空中还有残阳,谢薇在路上就已经看不到人了。她这会儿换了一身普通的粗布劲装,劲装的原料是多年生古松,也因此谢薇的身上隐隐带着些松柏的气味。
    赶在天黑前找到一个镇子落脚,谢薇进了一处客栈。客栈的房间尽数爆满,不得已谢薇就在大堂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一斤牛肉和三两烧刀子——楚州地寒,为了御寒,凡人几乎人人都是酒豪。看着那一个个对罐吹的男男女女,谢薇只觉得颇有战斗民族人人都能拿伏特加当水喝的既视感。
    长夜漫漫,谢薇无事可做,便手撕着牛肉慢慢嚼咽,时不时喝上两口又辣又烈的烧刀子。
    住店的有没有修士谢薇不知,但在这六十平米见方的大堂里坐着的都是凡人。谢薇是自己拿脚走过来的,凡人们便没拿她当修士。
    “……这世道可真是不太平呐。”
    “可不是?我听说又有几个修仙的宗门被灭了。”
    “何止是几个唷!这会子那些修仙的宗门一月要灭好几个!”
    几个凡人说着,其中一人可能喝高了,舌头还有些大:“那破什么玩意儿的坨什么来着的……哎呀总之就是那个盛产妖僧妖尼的宗门死了好多人!我妹夫刚从章州回来,说是那血啊从庙里流出来,流到旁边湖里,把湖水都染红了呢!”
    另一个凡人撇撇嘴:“嗐,还不是怪那些妖僧妖尼负隅顽抗,死不认罪?”
    “就是呀。一群妖僧妖尼非得说他们没残害人,可谁不知道他们是拿人精血修炼?我小时候我爹娘就经常那这个破磨什么来吓唬我,说是不乖的孩童会被妖僧妖尼给抓去吸成干尸!”
    “哈哈哈!我家也是我家也是!”
    破磨?
    谢薇撕着牛肉的动作微微一顿。
    难不成是波牟提陀?波牟提陀出事了?……不,不可能,波牟提陀有佛母杜尔迦镇派。杜尔迦不死,哪个宗门再看波牟提陀不顺眼都奈何不了波牟提陀。而杜尔迦,佛母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大概只是哪个叫“破魔”修佛宗门遇上了不幸吧。
    嘎吱——
    客栈的大门响了一响,一背着弓箭,满身雪花的老者挤进了门内。
    老者进门后开始拍打身上的雪花。认识他的人则是站起身来冲着他招呼:“二爷!这边、这边!”
    二爷见了熟人,脸色微霁。他脱下脑袋上的兔皮帽子,走过去同熟人喝了几杯,被冻成酱紫色的脸这才有了血色。
    “二爷,您今日怎么这么晚?是不是昆仑那些眼高于顶的仙人为难您啦?”
    “这回不是。”
    二爷在衣袖上抹了抹手,一伸爪子就从烧鸡上拽下个腿来,跟着把油腻腻的鸡腿往自己覆盖着大胡子的嘴里送。
    吧唧吧唧啃了几口鸡腿,二爷又吞了一口烧刀子,这才道:“是那疯和尚!”
    疯和尚?
    谢薇眼前出现了大郎那张温和的脸。
    ……怎么自己听见妖僧妖尼就往波牟提陀想,听见和尚两个字脑内就自动弹出那人的脸呢?自己脑内是装了个关键词联想模式?
    忍住拍自己脑瓜的冲动,谢薇告诉自己不要再下意识地把路人甲乙丙丁戊的话都和自己认识的人挂上钩。这种反射是不对的。
    但谢薇的耳朵就像是自己开了灵智,哪怕谢薇已经努力不去在意周遭的嘈杂了,谢薇的耳朵仍是将与和尚有关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听进心里去。
    “疯和尚又跑去昆仑闹事了?这都几回了呀?二爷,你说那疯和尚是不是傻的?怎么会有人那么不自量力,被人给打伤了无数次,连好好一张脸都给毁了容还不知道教训,依然闹着要见昆仑的大人物。”
    “回?这是能用回数算的事儿么?据我所知,那疯和尚这失心疯已经发了整整八年了!我和他说过好多次话,他一点儿都不傻!他就是疯!他硬是说他娘子或许在昆仑,要到昆仑找他娘子!”
    谢薇努力控制住了自己,这才没让手里那碗烧刀子泼洒出来。
    ……不会的,不是的,这人嘴里的疯和尚绝对不会是大郎。
    毕竟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呢?她不过是随便找了个镇子落脚,随便在这儿坐着吃了点肉喝了点酒,怎么可能这样凑巧正好就听到路人说大郎的事?
    再者,那叫“二爷”的人说疯和尚已经疯和尚了八年。她就算入境,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入境了八年吧?
    “二爷”说的必定是别人。
    “哈哈哈,果然是个疯和尚!不疯哪里说得出自己有娘子这种话?和尚如何能成亲?再说他怎么确定他娘子就在昆仑?昆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兴许是想到了什么可气的事,二爷瞪着眼睛重重地“哼!”了一声:“疯和尚说他娘子是昆仑仙人的老相好!”
    “咦?那不就是个破鞋?”
    “他还觉得他那破鞋娘子是被老相好给藏起来了呢!”
    二爷气急,把没啃干净的鸡腿骨拍在桌上:“我就不明白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就算他以前真有娘子又如何?她娘子是何等的天仙,比得上我家小蛾么!?我看他可怜,好心想让他娶我家小蛾为妻,小蛾也说了不嫌弃他破相,他竟然不肯!?岂有此理!真是气死我了!这种货色也就配被昆仑的仙人给打成肉泥!横竖他脑子也坏了——”
    寒风卷过,正生气的二爷一个没坐稳,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他“哎呀!”一声,大堂里的人都被他的叫声给吸引了过去,没人发现方才还在角落里坐着吃牛肉喝烧刀子的年轻小哥一瞬就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