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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垮了一步,萧暮笛干脆转身将他拦在门外:“如果你当初有如今这般一半的干脆,事到如今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顾渊皱眉,他不明白萧暮笛说这句话的意思,他只知道自己如今难耐至极,只想快点见到江弈安。
“别废话,”顾渊低下眉去,声调再次变得阴鸷,“快让我进去。”
“有什么话让他亲自说,你别他妈在这里跟我废话,”顾渊道,“让我进去。”
“我要他亲自对我说。”
我要带他走,我要让他跟我回去。
萧暮笛一听笑了笑抬手搭在顾渊的肩上假意拭了拭他肩上根本没有半点踪迹的灰尘:“长生门没有跟你说过任何关于江弈安的事?”
顾渊沉默,“哼……看来,你果然是个被抛弃的人。”
“你什么意思?”顾渊咬牙抬手用力抓起萧暮笛的手腕,他手腕上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浸染了萧暮笛的衣袖,雪白的衣袖在一瞬间变得血红。
“没什么意思。”萧暮笛用力扯开自己的手,而后干干脆脆地转身搭上房门推门而入。
门一推开,一股温热的暖流扑面而来,那种熟悉的木香再次钻进顾渊的鼻腔。
“江弈安,有人……来看你了。”萧暮笛说着转头看向顾渊,而后就是不由自主轻蔑却满足地笑了笑。
顾渊一把推开萧暮笛跨步进去,房间里温暖又明亮,四周暖暖的时光照得纸窗微闪,顾渊此时面对着屋子里的满满溢出的温和感,而背后却是长廊飘进的阴凉。
“师兄!”
顾渊坚定跨步,可他刚跨出右脚,左脚脚尖点在原地,半晌脚跟却又落回了原地。
“师兄我……”
江弈安安静地躺在顾渊的不远处,顾渊的心跳停了几秒,随后跳动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咄咄逼人。
顾渊神色平静,可全身上下的血液已经凉了。
“师……”顾渊艰难地再次抬起脚,他尝试着大口呼吸,他知道,如果再不呼吸,他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顾渊的手颤抖起来。
一步,他拼命镇定着迈出脚去。
顾渊双耳空鸣,压迫感陡然上升。
一步,他机械地又迈出另一只脚。
他看着眼前安静平躺的江弈安,此时他身上的白衣无垢,衣袖整齐地束在护腕里,干净的鞋底也是一尘不染。
又一步,顾渊终于离他不过一臂的距离。
“师兄?”顾渊提着一口气,“你听到我说话了吗?”酸痛感伴随着崩溃冲上顾渊的头顶。
江弈安没有应声,只是毫无知觉地躺在顾渊面前,周围氤氲的烛火铺在江弈安的脸上,顾渊生怕烛火褪去,褪去了,他的师兄恐怕就不是这般鲜明的色彩了。
一瞬间,顾渊那天为他洗发时江弈安闭着眼的模样居然与此刻的样子重叠在了一起,可那时候江弈安的睫毛是微闪着的。
脸是微微带着笑意的。
“你若听到就看看我,就……一眼。”寂静之下是石破天惊的跪倒声,人没有了期望,或许就是顾渊这个样子。
长影随之落地,发出沉重的击打声。
“……”顾渊一只手垂在地面,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床沿,不知不觉中,他的手缓缓已经抓住了江弈安的手腕。
果然是冰凉的。
“我说我不再逼你,你……如今这又是为何?”顾渊的眼泪直接砸在地面,“师兄你……是在怪我吗?”
顾渊自言自语。
“我是不配叫你师兄吗?我是不配叫你师兄你才这般!!是不是!!”顾渊用力垂打着地面,方才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来,“不配你就这般,不配你就这般责备我,不配你就用这副模样面对我!”
“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顾渊的头彻底低了下去。
身后,萧暮笛轻轻开口,妖娆轻盈女声钻进顾渊的耳朵里:“顾渊,你师兄被你逼死了。”
“江弈安死了。”这一句,顾渊的抽泣声止住了。
又是漫长的死寂。
“你把他逼死了顾渊,”萧暮笛的音调也沉了下去,方才的狡黠和得意荡然无存,“你逼死了江弈安……是你逼死了江弈安!”
“……”
顾渊沉默之余,萧暮笛直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缓缓吐出:“顾渊如何?见到他可还满你心意?”
“如今卜罗秘术不在,万辞不在,你若还想回到过去恐怕是不行了,”萧暮笛的声调又轻松起来,“顾渊,做个决定吧,你既然那么在乎他,你应当做决定。”
萧暮笛弯下腰靠过去:“江弈安是长生门的支柱,是你在乎之人,是你对不起之人,你难道……不想让他再看看这九境的山海吗?”
“……”
“顾渊,想想江弈安,想想他为你做的一切。”萧暮笛端着手再次直起身子背过去,她只是微微侧过半脸,烛光之后的另一半脸如同黑幕看不清她的神色和表情。
顾渊跪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烛火,萧暮笛余光扫着他那平静释怀的神色,她知道人同事物一般是需要替代的。
事到如今之差一步,离杀死顾渊只有一步。
“顾渊,你别告诉我你打算临阵逃脱。”萧暮笛转身,“你打算做个受人唾弃的废人吗?!”她的声音突然放大,“江弈安因你而死,该死的人是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