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页
卫刺史这人持家甚严,平常私底下府中姐妹兄弟们吃饭,肯定会说说笑笑。
但卫刺史如今在场,儿女们自然都禀持“食不言”,家宴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凝重。
卫刺史望向卫夫人,咳了一声。
卫夫人露出一个会意微笑,就见大姨娘端着个酒壶,朝卫渊走过来,开口道:“二公子,给老爷敬杯酒吧。”
卫渊望向大姨娘,只见她脸色发白的同样看着他,端着酒壶的一双手,正在细细颤抖。
真是个可怜的女子。
卫渊接过酒壶,拿在手中端详。
骨瓷烧就,造型玲珑轻薄透亮,不错的物件儿。
卫渊在那里翻来覆去的看壶,根本没有敬酒的意思,被晾着的卫刺史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在那里打算做什么?”
“总之,不打算敬酒。”卫渊看了一眼卫刺史。
想要修复亲子关系的卫刺史闻言,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出不来:“你……”
“因为,这酒里有毒。”卫渊把酒壶缓缓放在桌上,说出令满桌人惊骇失色的一句话。
第29章 恶报
“卫琥,去捉只动物来。”卫渊随即吩咐。
为了方便卫夫人,再加上平时公子小姐们时不时在这里吃点心用便饭,正院本身就有小厨房,里面还用笼子养着一些待宰的活家禽。
卫琥应一声,很快跑出去捉来一只嘎嘎大叫的鹅,红顶白羽,看着十分精神有力气。
卫琅走过去,一只手将那只鹅的硬嘴捏开,另一只手提着酒壶,将壶嘴塞进鹅嘴往里倒。
也没倒多少,大约半酒盅的量,就拿开酒壶。
紧接着卫琥放开那鹅,就见它哑了声音,双眼翻白在地上来回扑腾几下,从嘴里流出黑血,在众目睽睽中很快全身僵硬的死去。
果然如卫渊所说,酒里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在这阖家团聚的宴席之上,竟然有人敢下毒!!而且下毒的对象居然还是卫刺史!!!
卫渊望向卫夫人,只见她此时脸上一片震惊之色,双手紧紧抓住了红木靠椅的扶手,不过这个时候,在场的人基本上都因为惊吓而表情失控,倒显不出她有多么异常。
卫夫人这个时候迅速瞟一眼身旁的卫刺史,只见卫刺史脸色铁青双唇紧抿,她跟了他二十年,知道他这个样子是被气的不轻,马上就要发作。
她脑子转的飞快,很明显事情败露,她被卫渊这个小畜牲反设计了!
不行,不行,她不能折在这里!!
杀夫之罪,若被扣实唯有一死,她经营谋算了半辈子的一切就全成梦幻泡影,鸿儿将来的前程也会尽毁!!!
“宛晴,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卫夫人伸出右手,忽然指向身侧侍立的大姨娘,发出略带尖利的指责声,“你怎么敢下毒?!”
大姨娘一张脸惨白到毫无人色,朝着卫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卫夫人扶着靠椅站起来,一只手仍然指着大姨娘,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漓儿幼年夭折,我知道你对渊儿一直怀恨在心,可渊儿那时懵懵懂懂,这事完全是个意外,他也不是故意的啊!你怎么能就这样钻了牛角尖呢?!”
“倘若老爷喝下这杯酒,渊儿固然会落下弑父的罪名,留下我们这一门孤儿寡妇的怎么活?!”
“老爷平常待你不薄,你怎么、怎么能这样狠心!!”
“你只顾着心疼走了的漓儿,也不考虑考虑桂儿,她再过一两年就要出嫁,你做出这样的事,让她可怎么办才好!!!”
之前大姨娘目光中还有些许挣扎不甘,一听卫夫人提到卫桂,她眼睛里的那点挣扎不甘就散了,垂了眼帘看着细墁方砖的地面,仿若失去了生命的泥偶木人。
卫夫人指责大姨娘过后,不由自主朝卫渊看去,却见对方坐在轮椅上神色沉凝,未置一言。
终于稍微放心。
她倒是百密一疏,这小畜牲在外习得一身医术,而自古医毒不分家……就算他识破酒中有毒,也猜到是自己动的手,但没有人证物证,在大姨娘做替罪羊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拿自己怎么样。
卫琅站在卫渊身旁,看见尊主玉白的侧脸隐现一缕笑意。
忍不住也微微笑了一下,眼前确实是场好戏。
卫刺史毕竟这把岁数了,又在官场上得登高位,虽说平时不管后院的事,但绝非遇事昏馈之人。
眼见有人要毒害他,那鹅又死状甚惨,卫刺史心中当然怒火高炽,却不会失了理智完全只偏听一面之辞,脸色铁青朝大姨娘发声问道:“宛晴,夫人所说是不是真的?真是你下的毒吗?!”
除了大姨娘之外,在场众人当中脸色最难看的就数卫桂。
她先前病了一场刚好,坐在那里摇摇欲坠,听到父亲逼问大姨娘,越发像是一枝在风雨中飘摇、随时可能零落的花。
不、不……姨娘素来胆小的很,几次三番劝自己放下仇恨、对卫渊退让容忍,又怎么会忽然要为漓儿报仇,甚至不惜谋害父亲去嫁祸卫渊?
母亲又为什么要指认姨娘下毒?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一定是!
大姨娘慢慢抬起头望向卫刺史,形状秀丽的眼睛里一片枯槁死灰,如同涸竭深井。
在她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在她以良妾身份抬进府中的时候,曾经热切的倾慕过卫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