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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刺史那一年还不是刺史,少年得志的才貌仙郎,能够满足所有闺阁女儿的梦。
    虽然是妾室,但做了他的女人,想着怎么都能衣食无忧、安稳的度过一生。
    主母那时候是张茂娘,因为三年无出,卫刺史受家中高堂长辈所迫,才先后抬了她和二姨娘过门。
    张茂娘性情骄纵,又对抬妾进门这件事不满,经常对着她和二姨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要卫刺史私底下哄了又哄才能好,张茂娘在的时候,她跟二姨娘在府里只是摆设,从没近过卫刺史的身。
    她那时候心里很讨厌张茂娘,真心实意的觉得张静娘可亲又平易近人。
    现在想想,她进门后张茂娘除了给些气受,到底没对她怎么样,也从没真正苛待伤害过,那些拈酸吃醋的小性子都放在明面,清清楚楚。
    反倒是平常吃斋念佛、看着怜老悯幼的张静娘,害了她的漓儿,眼下又要将她逼向绝路。
    “是,是婢妾。”大姨娘望着卫刺史,听到了自己麻木的声音。
    “不,姨娘,不是的!”卫桂摇摇晃晃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大姨娘面前,泪如雨下,“姨娘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不会的!”
    “你快跟父亲说清楚,不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啊!”
    大姨娘将脸微微侧过去,不看卫桂,也不出声。
    这是她的命,自从漓儿死后,她就已经认命。
    只要大小姐将来能顺顺利利的出嫁、平安顺遂,她就什么都不求了。
    卫桂虽说年轻没经过事,容易被人利用,却并不算傻。
    她之前被卫夫人暗示去寻卫渊的茬,在荷花池里游水游到晚上,最后来找她、带她回家的却是大姨娘。
    那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了真正的亲疏之别。
    碍于礼法规矩,她虽叫卫夫人为母亲,叫大姨娘为姨娘,到了关键时刻却只有亲生的那个会心疼她爱护她。
    泪眼朦胧中,卫桂望向旁边的卫渊。
    只见他穿了一袭款式简单的湖蓝绸褂,衣角以及领袖口暗绣竹叶纹,露出的脖颈和手指干干净净毫无赘饰,弱不胜衣的靠坐在轮车上冷眼旁观,冰雪般的面容一片止水无澜,甚至带着几分慵懒之意。
    除了那不似人间的容貌,卫渊乍眼看上去只是一名身患残疾、养尊处优的少年公子。
    但卫桂亲身经历过,清楚知道这人的心思手段,是如何诡谲而深不可测!
    经过之前那场夜泳,她病了一场,心里实在是怕极了他,本来已经打算对他敬而远之,再不要有什么瓜葛纠缠,连在宴席上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但卫渊当场识破壶中毒酒,如果眼下要说有人知道真正的凶手,有能力救出大姨娘,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卫渊!
    卫桂忽然转身跪下,膝行来到卫渊的轮椅旁,磕头哭道:“二哥哥、二哥哥,求你宽恕妹妹之前不懂事,冒犯了你,求你出手救救我姨娘吧!”
    卫渊垂眼望向脸上涕泪纵横的卫桂,淡淡开口:“大妹妹起来吧,我救不了你的姨娘。”
    大姨娘听到卫渊的声音,扭过脸去看他,只见他继续说道:“人若想获救,必先自救。她自己都承认了毒害一事,你让我怎么救?”
    听到卫渊这番话,大姨娘原本枯槁死灰般的干涸双眼,忽然涌上一层泪水。
    自从二公子这次回府,大姨娘看得清楚明白,他就从来没在卫夫人那儿吃过亏,卫夫人也从来拿他无可奈何。
    如果是二公子、如果是二公子愿意出手对付夫人的话……
    卫渊朝大姨娘抬了抬下巴,问:“你,甘心吗?”
    简简单单四个字,音若清磬落春风,却宛若一支利箭般瞬间穿透了大姨娘的心房。
    她还有大小姐,在这世间还有指望,能活下去,谁又真正想赴死?
    “婢妾不甘心,当然不甘心!”大姨娘泪流满面,用尽这一生的勇气,豁出去嘶声喊着,“如果甘心,几天前就不会在分发给二公子的柴火堆里,偷放那张提醒的纸条了!”
    “婢妾原以为夫人想要毒害的是二公子,没料到竟是老爷!!”
    大姨娘神情激动,伸手指向卫夫人:“那壶毒酒,是夫人身边的木莲嬷嬷,让婢妾端过来的!!!”
    被大姨娘用手指着,卫夫人瞳孔骤缩,心中大惊,她没想到一向怯懦、如泥人般任她拿捏的大姨娘,此刻竟然胆敢当场翻盘!
    要知道当初卫漓之死,大姨娘做为亲娘心里面是有怀疑的,她只稍微施舍些好处,又拿卫桂暗示威胁了一下,大姨娘就连个屁都不敢再放,每天仍然跑到自己面前晨昏定省立规矩,不敢有半分耽误懈怠。
    “静娘,你又怎么说?”卫刺史知道卫渊和卫夫人不对付,又见卫渊一语之间就让大姨娘指认卫夫人,逆转了当前局势,不由得暗自称奇。
    且不提事实究竟如何,只可惜他的孽障双腿不良于行,这等翻云覆雨的手段若是能用在朝堂之上……
    心中那股怒火,竟由此慢慢熄了不少。
    卫夫人见卫刺史容色严峻,立即知道他对自己并无袒护之意。
    除了对待张茂娘,他对待府中妻妾,从来就是这样的啊。
    张茂娘死后,他也从未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妻子,而是一个称手好用、管理家宅后院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