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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千鬼魂将他吞噬,那其中有她。
望着谢无杳的身躯一点点被淹没,玉京谣险些坠下剑,连江如画的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随后鬼魂散开,底下已经没有那青年的影子。
她听见玉京谣凄厉的声音:“哥!”
那个牵着她手长大的,欠揍的,总爱逗她玩儿,让她倒了好多次霉的谢无杳。
那个瞎了眼睛,留她一个人在宗门的哥哥。
那一年他为了那个人瞎了眼睛,废了大半修为,在心魔中挣扎。月夜,他和她一同饮酒,她醉了,抓着他的衣袖揍他,怪他糊涂,他怎么就这样放任自己,怎么就保护不了自己。
玉京谣哇哇大哭。
她记得当时,谢无杳叹息一声,揉她脑袋,第一次那么温柔地给她擦眼泪。
“阿瓷啊,望暮就交给你啦。”
这一次,他又把望暮交给了她。
再一次,把她一个人扔下。只是,上一次是扔下她一个人在宗门。
这一次是扔下她一个人在世间。
“小东西,想吃糖吗?”那个少年见到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练习琵琶的时候,总会翻到墙头,眨巴眼睛,掌心摊开。
里面总有几颗好吃的糖果。
他会拍拍她脑袋,躺在树枝上,听她弹难听的曲子。
她总是带着期待问他:“谢无杳,好听不?”
顽劣的少年笑了笑,那在外人眼中看上去的玉树,翩翩君子,毫不客气道:“难听死了。”
小女孩哪里听得这种话,当即就要哭。
顽劣少年立刻跳下来,皱着眉嫌弃她:“哭什么,怎么就知道哭。”
玉京谣憋得像个包子,瞪着眼睛看他。
谢无杳又被逗笑了,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当乐修,弹琵琶也弹不好。”
“你看像你师兄我,当个剑修多帅气。”
他好整以暇地抽出剑,用剑拍拍她脑瓜:“看好啦。”
随后少年身姿如游龙,在苍翠树下,就地给她来了一段花里胡哨的剑舞。
玉京谣嫌弃:“丑了吧唧的。”
少年面容狰狞揉她脸:“小丫头懂什么。”随后强行要求她拿着个傻不愣登的树枝和他一起练剑。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因为知道她总是被欺负才教她用剑。
那时候她年纪小,总是不知何处就沾花惹草逗猫惹狗,偏偏莫名其妙招惹了别人,还只有挨打的份儿。
春去秋来,少年成了青年。
她一路磕磕绊绊地成长为半个乐修,半个剑修,后来掌管了问世堂,跟着他四处游历。
后来她有了金乌剑。
他却在那个月夜离开了宗门。
他有什么事,永远不和她说。
玉京谣哽咽:“谢无杳,你这个讨厌鬼……”
玉引漓拥玉京谣入怀,沉默不语。
虞望暮睁开了眼,他望着江如画没事,笑了笑。
江如画闷着泪和哽咽,反复摇头。
虞望暮给她拭泪,她才低声道:“师兄,无杳师兄没了。”
虞望暮身体一震,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他体内的魔气翻涌在了喉头,他尝到口中的血腥味。
随后他闷声道:“走。”
江如画被他揽着,继续向前。玉京谣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和玉引漓还有无赦天的众人守着进来的路。
那些鬼魂吞噬了谢无杳之后,仿佛得到了短暂的餍足,竟然平静下来。
虞望暮支撑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带着江如画,穿行在鬼魂之上。
就在他们即将转弯的那一刻,鬼魂们又再度暴动。江如画身体一轻。
她骇然回首。
虞望暮面庞上的魔纹又肆意攀长起来,他将她推开,对她道:“我殿后,你快去。”
江如画半点不敢耽搁,踏着无邪就往深处飞。
就在她飞过鬼魂墙的那一刻,周遭迅速安静下来。
她回望一眼,仿佛和虞望暮他们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面前是一个淡蓝色的悬空漩涡。
江如画看到了那个漩涡里的东西,数据翻滚如浪,充满了高速运算的压迫感。
她尝试用无邪将它劈开,那扭曲的波浪一晃,完好无损。
怎么办?
她焦灼不安。
她又用无邪劈砍,没料到无邪没用,自己已经残破的云下却无意间划破了这个漩涡。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确实是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于是她将无邪掷出这里,让它自去寻虞望暮。
虞望暮那里可比她这里不安全多了,而且他适才受了伤。
江如画继续用云下和自己的骨刺去劈砍。可惜云下已经残破,并不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看着虞望暮那边的情形越来越不好,她忧心如焚。
怎么办?
用云下,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彻底破坏这个东西了。
她伸手,这次不光是云下,她的手指甲也给这光滑如镜面的漩涡状东西划出一道印记。
那漩涡扭曲了一瞬。
虞望暮进来了。
虞望暮望着她对着这漩涡劈砍,掌心魔气涌出,试图将这东西腐蚀,这东西却毫发无伤。
江如画心头一跳,有了点隐隐约约的思路,她捉住虞望暮的手臂,带着无怨就往上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