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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会说,去地底下同你姐姐说好了。”
少年松手,嫌脏,便起身擦了擦手。他举目望向远方,心里被扫到角落中的阴暗跟戾气全部如秋涛夏云般,一股脑奔涌而至。
他曾经,是有一只小树灵。
可惜死掉了。
纪素仪闭着眼睛,想着树灵长的是何模样,但脑海中混沌一片,无数死去的面孔都曾被他记在心难以忘怀,只是除却自己真正想要记住的人。
他啧了声,一脚踢开了挡在身前的大蟒蛇。
陈年旧事,被旁人提起来实在令纪素仪感到被冒犯了,他自己的事情,如何容得旁人来置喙。
“俞秋生去哪了?”
金钱蟒被掐的要死,眼睛涨红:“我不告诉你。”
“你不说,现在就是死。好不容易等到你姐姐转世,你就一命呜呼难续前缘,岂不是太可惜了。”纪素仪诱它。
至于俞秋生跟金钱蟒口中那人,尚且存疑。
毕竟它惯来眼神不好。
纪素仪不断试探:“顾小公子?”
先前还一直坚持的金钱蟒瞪眼:“不是!”
声音这么大,那定然就是了。
纪素仪踹了它的蛇头,讥讽:“知道了,多谢。”
金钱蟒眼睁睁看他从自己身上跨出去。衣袍皎皎如月,背影比之曾经,高上些许,清瘦而脱俗,一道剑光闪过,便如同百年前一般,这儿空空落落留它一条蛇。
……
而那边被顾小公子迷晕过去的俞秋生暂时性又落入梦中。
泥土包裹着她,周围的青苔厚厚一层,秋季艳阳天已经成了过去,即将要入冬,她一身单薄衣裳,从土里爬出来冷的浑身打颤。
望着小院子,她脑子忽然短路。
悬在云桂树上的长剑有多把,色泽不同,由深入浅,有的一看就满是杀意,乃天生杀器。而有的如同废铁。这么多悬在一起,她头顶嗡嗡嗡地在响,心里莫名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少年时期的纪素仪有毛病罢?这样怎么能睡觉读书写字?
他有了剑炉竟就不加节制,这么多要吃么。
俞秋生摇了摇头,见自己还是缩水版的身型,只好小跑着进屋逛逛。
这还是大白天,院墙挡住外面呼啸的西风,屋里一样的冰冷,纪素仪此刻并不在自己的住所。
俞秋生屋里看了一圈,妄图找几本医书看看,如若可以,最好能炼出解毒丹来。难以想象,她竟然在洞仙城就被顾小公子算计了,难怪下台阶已经很注意,却还是摔得人仰马翻。
可高高的书架子上,俞秋生搜罗一圈,除去基本阴阳调和治疗男子不举的书籍外,再无医书。
她不断叹息着,苦等纪素仪回来。
这样一连三天过去,天上开始飘小雪,细碎的雪花随风飘到窗内,俞秋生赶紧将所有的窗户门都关的严严实实,生怕风进来了将她吹冷死。
她这个人,最微寒了。
俞秋生躲在床上拥着被衾,纪素仪就在下雪的那日傍晚归来。天黑的极早,少年穿着鹤氅,眉眼跟肩头都落了雪花,进了屋内已融化成雪水。
他浑身散发着寒意,俞秋生不敢靠近,木木喊了他一声:“纪素仪,早呀。”
少年闻言看也不看,光听声音也知晓是被插到土里的那只小树灵。上一回将她丢出去后她便一直陷入睡眠中,天气骤寒,死也赶不走的金钱蟒要冬眠了,入洞前好心将她也拱到了土里。
纪素仪难得清静几个月,她现下醒了,自己心里竟隐隐有一丝的松动。
“舍得出来了?”
俞秋生低头看着脖子上的铃铛,解释:“我睡着了,醒了自是要出来。”
她一动,铃铛便发出响声,俞秋生虚咳几声,问道:“不知道你有没有那种……能叫人清醒的药。”
她一旦入梦,非外力作用无法陷入昏迷,全拜纪素仪曾经强迫她喝下那碗药。
若是纪素仪能把药给自己,她装到自己的储物囊中,届时回到现实,自己也干一碗,那顾小公子不是怎样都迷不晕自己么??
俞秋生觉得这样自己还能免去看书配药炼丹的过程。
说完,像是提醒了纪素仪什么,站在窗前的少年才将窗户打开,侧身望了她一眼,黑漆漆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波澜。
床上的树灵披头散发,看人时一双杏眸炯炯有神,如今俱是期盼。
她在等自己。
纪素仪微微一笑,风从窗户涌进来,眨眼间室内变得更冷,她大呼一声整个人都躲到了被子当中。
这床在他的内室中一直是个摆设。除了她也没人爬,纪素仪拉了把椅子坐下,淡声问:“要要那样的药做什么?”
“自是睡得太久了,我想要一直陪着你。”俞秋生说假话不眨眼,只是违背良心,到底是心里唾弃自己。
还一直陪着他,假的不能假了。
纪素仪垂眸冲泡新茶,一举一动格外优雅,对她这番表白无动于衷。
“本体在这儿,你难道还想跑?”氤氲的热气不多时便被吹散,他盯了几下炉火,而后闭眼享受这一刻的闲适。
俞秋生搓了搓手臂,见状跳了下来,跑到他跟前,无比诚恳道:“我可以发誓!”
九莲灯座上积了雪,她被吹了一会儿,连打几个喷嚏,浑身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