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页
还没等景迟对他这一系列举动发问,纪旬便压低了音量主动解释道:“交班时间到了,音乐声是教会每日要进行的绕城,和礼拜差不多,说是什么传达神明的旨意。”
景迟听完点了两下头,默契地不再发出声响,等待这个时间过去,以免节外生枝。
纪旬看着从街角走过来,距离他们所在方位越来越近的教会队伍,以及街边跪拜成一片嘴里还振振有词的蜃城居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但还没等他细思,纪旬的无意间眼神扫过队伍的末尾时,却发现了一个人。
由于实在有些难以置信,所以纪旬盯着那人的脸看了许久,直到对方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景迟,你看到了么……”纪旬的声音因为不稳定的情绪而显得有些颤抖。
而站在他身旁的景迟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用一声“嗯”肯定了纪旬的想法。
而那个融入在教会巡游队伍的中的人,俨然是早在上个副本就已经被残忍杀害了的杜平之。
————————
教会队伍的后面,一个年轻的男人因为他的心不在焉而显得格外突出,明明是个庄重的仪式,他却没断过哈欠,“业务不熟练”的气质呼之欲出。
纪旬努力按捺着自己此时略显激动的心情,试图与景迟交流下一步的计划,但显然景迟先他一步做出了和他所想的一样的决定。
“等天黑,先去教会。”景迟说道。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每晚的朝神仪式才彻底结束,与之同时结束的还有白天的工作时间。
他们之前对于处在休息时间内的人,是否会发现他们的担心是对的,两人躲在绿植丛中,透过缝隙目睹了整个过程。
一乎所有进行室内工作的人,在教会的队伍经过之前便等候在街边了。
伴随着礼拜的结束,沿街跪了一排的居民像是意识忽然清醒了,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神态动作也变得不再模式化,与正常人无异。
一个从对面写字楼里出来的白领,直接脱掉了原本踩着的高跟,拎在手里。
她挺直的脊背忽地垮了下去,脸上明艳且自信的笑容也瞬间消失,只见她走到天桥下与一个看起来像是其他职业的人,蹲在一起,颓然地抽完一根烟然后才摇摇晃晃地互相告别。
小巷里走出来的乞丐,正用着偷藏在身上的湿纸巾擦拭着脸上的污渍,像是有些嫌弃,而不久前才往他面前吐了一口痰的暴戾男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折返,此时正笑得随和,与他勾着肩膀聊起了天。
整个城市像是突然活了起来,却又使纪旬感到无比的不真实,如同一场荒诞的舞台剧在他的面前突然谢幕,所有人都在喊暂停的一瞬间从角色中脱离了出来。
纪旬不懂系统分配这所谓社会职责的标准,更不明白这一行为本质上究竟有什么意义。
可惜,下了班的居民找回自我的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日落则像是归家的信号。
刚才仿佛重新拥有了生活气息的城市,没过多久就变得空空荡荡,街上连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纪旬有些犹豫要不要在这个节点上出去,他转过头看向景迟的方向,想听取一下对方的意见,但景迟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对于景迟此举,纪旬也不做怀疑,选择了直接相信他的判断,于是便又蹲回原本的位置,只是稍微活动了两下发麻的双脚,低头沉默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现在有些混乱的思绪。
果然,景迟的直觉到底还是准的,两人又等了没多久,在天边最后一抹绚烂的霞光被暮色吞没之时。
立于道路两旁的街灯,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
市中心本就应该是灯火通明的,繁华且热闹。
而夜间工作的那部分市民,随着灯光从各个方向,如同行尸走肉般到达了自己要去往的位置,没过一分钟,这个交接的过程便结束了,整个蜃城又恢复了原本虚假的喧闹。
夜晚也正式到来。
虽说眼前所见还是给了纪旬些冲击的,但现在他心里被更着急想去求证的事情填满,此时看四周已然恢复了秩序,他忙向景迟问道:“杜平之怎么会在这里?到底什么回事?!”
景迟紧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沉默半晌,才终于说出了他的推测:“你也看过新闻,既然群体性的精神失常是由于副本任务失败而导致的,那是不是就说明在游戏中的死亡,并不会带来现实意义上□□的消亡,那些人的自我意识只是被封存在了梦境里.”
景迟并没有把话说完,但纪旬只是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成为了蜃城的居民。”
纪旬把他的后半句补全,然后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我觉得合理,这样的话,你收集的那些偶尔会恢复意识,还向外界传递一些副本中信息的人就完全说得通了!”
所以这是不是代表在副本中的死亡并不是无解的,也许还有办法使那些人恢复正常,虽然现在暂时看起来无从下手,但似乎是可行的。
想到这里,纪旬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感觉,而激动的情绪也使他的语气显得有些亢奋。
景迟看向他此时因饱满的情绪而发亮的眼睛,一时间有些分不清那瞳孔中闪耀着的光点是不是夜色中城市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