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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谢恋恋却意外的,很快就浴火重生了。
就在噩梦降临的那一天,谢梦山因被庄怀飞这个傻女婿背叛而愤恨不已的当口——
我设谋的时候还一直顾忌着你,甚至因为顾忌你都尽可能避免对吴鲤鱼赶尽杀绝、直到委实避无可避才图穷匕见了……
你却如此待我!
谢梦山这时候可不会想着顾忌庄怀飞,不过导致是他瞻前顾后、几番筹谋以致(在他看来)耽误时机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理由,
他这时候也完全忘记了当杜渐、上风云及其党羽纷纷落网,惟有他和与他一般谨慎“老实”的同僚下属得以逍遥法外时,他是如何地将“谨慎”二字越发刻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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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梦山也完全不记得庄怀飞刚入他麾下时,为着他不肯放他展翅高飞的私心,而隐瞒、夺取了他多少功劳;
更不会愿意想到,在他对庄怀飞的压制稍微放松之后,终于得到机会一展才能的庄怀飞,又如何在他得以被擢升(甚至允许他挑选)为繁华大州之通判、或知略偏僻之州的政绩上,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谢梦山只看到了庄怀飞的背叛。
在他终于被他的“诚意”打动,松口许嫁唯一的掌上明珠之后,
这该死一万次的混蛋却不只迟迟不肯将他最能打动他的“诚意”老老实实双手奉上,反而背叛了他!
谢梦山谨慎“老实”了一辈子,却因为一笔在他看来本就该是他囊中之物的“诚意”而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一时之间,恨天、恨地,恨时运不济,恨女儿太不争气……
最恨的却是庄怀飞这个前.女婿。
可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谢梦山当然不会相信“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这种鬼话。
对于鬼神,他秉持的一直是不会不敬,却也不会去信的态度。
所以他对那些能够逍遥法外的法外之事,一向心安理得。
夜半敲门心便惊这种事,在谢梦山身上,是绝对不会存在的。
——即便将要做鬼,他也不信自己做了鬼,还能不放过谁。
最初的时候,谢梦山几乎以为,他纵恨极了庄怀飞,如今情境,恐怕也无他奈何。
直到他看到了庄怀飞的那一眼,并顺着那一眼,看到了被傅晚晴挽着手搀扶出来的谢恋恋。
最重要的是,谢梦山再回头看庄怀飞时,看到的是真真切切的爱慕、怜惜,与疼痛。
谢恋恋这时候正是支离破碎之时,纵然从傅晚晴和庄怀飞身上得了一点点温暖、维持她不至于彻底崩溃的模样,恋恋看起来也还是糟透了。
谢梦山看在眼底,心里也是既怜、且痛的。
他甚至不再怨怪这个女儿连庄怀飞那么一个区区莽夫都笼络不住的“不争气”。
但他仍恨。
极恨。
恨到谢梦山宁可心疼上千百倍,也不惜用恋恋去刺庄怀飞的地步。
——伤敌一千、自损一千六。
嗯,在谢梦山看来,那一千六在于:他们父女各分八百。
即使走到这一步,谢梦山也依然认为自己是个好父亲,是一个伤了女儿、他也一样疼着的好父亲。
好吧,从某种意义上说,谢梦山也确实是个好父亲。
若非他到了那般田地,都不惜为了叫庄怀飞伤心、伤神、伤前程(最好能顺便叫谢红殿铁手甚至铁手顶头的人因此对庄怀飞心怀猜忌),
而当着恋恋的面刺激庄怀飞的话,庄怀飞一时半会的,还真不好对着恋恋剖白内心。
庄怀飞一贯是个看似能言善道、其实却最不善于剖析内心与宣扬自我的人。
亏得谢梦山一句比一句刺心,刺痛庄怀飞的同时、也刺痛了恋恋的心,才逼得庄怀飞忍无可忍,
拼着剖出自己的心,去换她的不要太伤心。
“是,今天这一幕,我也是事先知情、并甘心做这个引起锣鼓的马前卒的!”
“我也早就知道您都在打些什么主意……”
“但您,和恋恋,是两回事!”
“将您绳之于法,和与恋恋鸳盟一生,更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
“我求娶的,一直都只是恋恋,无论是谢知县、谢知州家的恋恋,又或者是谢配军、谢罪人家的恋恋——
恋恋就是恋恋!”
庄怀飞斩钉截铁,又缱绻缠绵,
“我之所以求娶恋恋,只因为她知我、爱我,我也爱她、怜她、敬着她,这一生一世都只愿能求得她余生相伴。”
天塌山崩之时,谢恋恋都忍住了没有哭。
直至此时,泪意才缠缠绵绵地地滚落了下来。
偏偏泪眼朦胧之中,曾经的横渠四句也越发触目惊心。
庄怀飞动了动脚,却不敢上前,好在傅晚晴已经取出帕子、给恋恋拭泪,他倒也能勉强放下心来,继续面对谢梦山:
“在您这儿,我纵是问心有愧,也是愧在早就看出您的不妥之处,却因为您始终游走在法与不法的边界,朝廷彻查之时并没有查到您身上,我也便只管故作不知、视而不见了。”
“我是愧对恋恋,也是愧在不该顾忌情面——
若能早在杜渐落网之时,您至多不过罢官、夺职、去功名而已,又何至于今日……嗐!”
“如今也不必说这些个了,总之,我和恋恋是换过庚帖的,她就已经是我的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