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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秦淮河畔的日子

      她淡淡一笑,“掌柜垂青了,我们只是路过。”
    远处像是有人在叫着凤姨,只听她偏头应了一声,面色倒是也没有什么变化,端端站起身来,“想好了,就来找我。”
    方才与夏儿说不能沦落风尘,这会青楼的女掌柜却亲自要她们过去,她看着凤姨摇曳如柳的身姿,只觉得啼笑皆非。
    大约是见她已经在秦淮河畔落住,又在整个秦淮最大的青楼旁,薛浩普终于自顾回去了。总之这样停歇了下来,也没有人再来找过她。也许,秦淮河畔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夏儿小心翼翼地将唯剩的银子收好,凤姨偶尔会来这家客栈,看见她们,脸上总有一股暧昧不清的笑容。她决定,要与夏儿一起去自力更生。
    午后刚刚换回了女装,走到偏厅处,见着雅座里的姑娘纷纷退了出来。她未放在心上,避开那些姑娘自顾前行。
    “哎!那个!”一个含糊不清地声音道,“那个姑娘,你过来跳。”
    她停了停,继续迈步朝前走。刚走了几步,只觉得后背一阵凉意,没待她转过身来,一股酒气已经侵袭而来。胳膊紧了一紧,人已经被拉的转了过来。
    “姑娘!我……我说你呢!”
    她有些不可置信,又极快地冷静下来,定定地看着眼前清秀的少年。那是谌洛仪年少的模样,锦绣挥霍,混迹于声色。明明是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却偏偏又生了副招惹姑娘的容貌。太熟悉,太不喜欢。
    她看着他醉意迷离的双眼与飞红的脸颊,伸出手去掰开他拉住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对不起。”她道,“我不是你要找的姑娘。”
    这样冰冷如霜的面容,从前是只有在宫中才会展现出来。落在这纷纷扰扰的秦淮河畔,倒是难得的令人稀奇。周围的姑娘发出一阵唏嘘声,连眼前的纨绔公子也像是被愣住。她转身就要朝外走,“姑娘!”他像是一时清醒过来,上前几步拦在她跟前,挡住去路。“在下方才冒犯了。”
    果真与谌洛仪当年一样,对了,还有陆现瑜。她心中冷哼,却见他突然弯下腰来双手作揖,“在下夏岚林,敢问姑娘赏脸否?”
    赏脸为他跳舞?
    她心中突地油生了一股恨意,就这样想到薛骁。薛骁薛骁,你将我遣到秦淮河畔,原来不就是为了要我以充官伎的么?官伎官伎,为大薛朝的官员取乐,终归是个艺伎罢了。
    “可以。”她突然道。这一来又令周围的姑娘们发出一阵唏嘘,有个小小的声音道,“这是哪个楼里的姑娘?”
    夏岚林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伸了手引她进雅间。她随他进去,他走到琴前,对她一笑,“姑娘请。”
    又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公子风范,方才的醉酒无礼消失不见,她冷冷一笑,“随公子进来,是为了避开周围那些嘈杂之人。方才公子还没答应,拿什么来换得这个‘赏脸’呢?”
    方才那双迷离的双眼变得清明,他抬眼看她,愣白了片刻,突地一笑,“姑娘随意说,巍自当尽力而为。”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夏巍,字岚林。”
    她可不想知晓他的名字,心中胡乱想着怎样学着那些勾栏女子的模样讨得回报,一不小心又想起薛骁来,索性咬咬牙。
    “就按照金钗楼的规矩来。”
    内侍小心翼翼地,“内务府都准备上了,千妃娘娘督促着。”
    “好了,下去吧。”他吩咐道,却不自主将手中的朱批放下来。屋外寒风凛冽,入眼的白色刺得眼睛发涨。宫里到处是戒备的禁军,他乘了辇轿去凤栖宫。到了门口突然不想再进去,刚想吩咐回头,却听见里面传来凝容脆生生的声音,“长宁不要哭,皇舅母就快回来了,你看,外面雪这么大,路不好走。等雪化开了,她就回来陪我们了。”
    寒风直钻进他鼻头,他只觉得鼻子痒痒的发酸,忍着没有打出喷嚏,却憋的眼眶泛潮。里面还能传来长宁奶声奶气的哭声,奶娘喁喁地哄着长宁,一边唤他,“世子。天冷,还是赶紧到屋中吧。”凤栖宫,还像是和以前一样,有凝容,有长宁,可是没有她。
    他终于摆了摆手示意转头,去阡陌宫。
    千妃笑意婉转,如往常一样明艳的脸上多了几许温婉。正红的锦袍,镶着白色毛边的夹袄,远远看去令他有些恍惚。恍惚是她的模样。
    她。
    他终于清醒过来,做出一贯松快的神色进去。千妃向他一件一件报着后宫的各件事情,像是一个管家的女人,在询问自己的夫君。过往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从前她总是不愿意过问,这下好了,有一个人可以比她更好地打理这一切。
    “皇上,您看这样可以吗?”千妃对着手上的册子问他。他回神,微微点点头,“千妃贤能,总是替朕分忧。”顿了顿又道,“天冷,你平日里要注意保暖。”
    千妃的笑容毫不掩饰地洋溢在脸上,“谢谢皇上关心,这些是嫔妾的本份。”
    他握了握她的手,看着到一旁的一本册子,“这是什么?”千妃脸色变了变,有些踟蹰地,“吏部的尚书送来的后宫名单,和……和先皇后薨逝的册子。”
    先皇后薨逝。那是要等后宫主位盖金印确认,再下旨昭告天下入史册的事情。皇后没有死,她只是出宫了。他在心中这样想着,面上还是一副毫不经意的神情。“哦,给我。”他说,“我来要内阁拟旨。”
    灯光如昼,手中的玉玺散发着轻和的光芒,水一样的青碧色,这样温暖的颜色,却给与了这个最冰冷的权力的承载。
    “后谌氏,腊月十八日夜,薨。”
    史官这样在史书中写道,他摇摇头,这般又如何,百年之后,总会有最真实的历史呈现在人前。不过是,他将她废黜,逐出宫外,秦淮河……纵使前面再怎样描述他们的情感,也逃不过一个恩断义绝的结局。他会是这样的一个君王,身而无份,无情无义。
    鲜红的玺印落下,像是为世人的猜想给一个完美的结局。皇后谌氏,她在最美好的十八岁年华里,在无上荣华的大薛宫里,以皇后的头衔薨逝。
    自欺欺人,不过如此。
    有内侍进来添茶,唯唯诺诺间又欲言又止。他将圣旨合上,不耐烦地,“什么事?”
    “回皇上……薛统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