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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院门,虽已入秋,屋后树多,但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
阎肇在西平市不过呆了半个月,居然连家里的门窗都漆了新漆,窗明几亮的。
陈美兰拿着一大沓东西,人嘛,最感兴趣的永远是照片。
而陈美兰之所以对手里这张照片感兴趣,则是因为这张照片上有几个人,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阎西山,深遂的眼睛,比一般人更高挺的鼻梁,还有不用烫就自来成形的卷儿。
不过这是黑白照片,而且阎西山的打扮也特别怪异,他手扛一个弹棉花的大弓,咧嘴笑着,看样子是在弹棉花?
而且他跟阎三爷,还有阎西山的亲爹,以及另外几个陌生人,是站在一起的,怎么可能,亲爹和亲儿子一样大年龄,而且还能站在一块儿
再一看,陈美兰更觉得不对了,这是五六十年代的穿着,照片上的人不是阎西山,而是一个跟阎西山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
当然,这不是阎西山的亲爹,因为他亲爹也在照片上。
话说,阎西山之所以外号小费翔,跟他亲爹生得当然不像,而且鼻高目深,像个外国人。这可苦了他了,有段时间斗地主,他要被拉出来批,再过一段时间,打倒美帝了,他又成了美帝狗崽子,还是得被拉出来批。
生于55年的阎西山,从小到大,啥批斗都赶上了,前二十年,活的简直不如一条狗。
除了出身,就因为他的长相。
莫不会,阎西山的亲爹,不是他的地主老财爹,而是照片上这个弹棉花的男人吧?
因为圆圆,也因为小旺,陈美兰今天心情很不好。
顾霄转赠的那80万,都没能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进了家门,曾经的老床,曾经的老被褥,给阎肇洗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院子干净明亮不说,就连卧室里那俩口老缸,也都干净的,能映出人影子来。
陈美兰进门就躺到了床上,捧着照片,依旧在看。
阎肇把混身拍打了一遍,拍去浮尘,脱了外套,也躺到了陈美兰身边。
“周雪琴回西平市后,跟我见过一面,她跟我说,上辈子小旺谈的那个对象,名字叫阎招娣,是盐关村人。”他先说。
看陈美兰望着自己,阎肇又说:“她说了,就是阎西山的女儿,阎招娣。”
陈美兰还以为,周雪琴没告诉阎肇,他不知道这事儿呢。
这么说,他已经知道了?
“然后呢?”她问。
事实上,周雪琴在拘留所体检的时候,就发现乳腺里有瘤子了,人嘛,都贪生怕死,而瘤子那东西,没有切出来之前,谁知道是恶性还是良性的。
而且周雪琴曾经跑到福建,亲手接触过沾染了核辐射的黑油。
福建那边,帮她搬运过油的人都出现了各种各样被辐射的病症,在查出乳腺长瘤的那一刻,周雪琴就意识到,瘤子可能是恶性的。
她的病是因为贪黑油,受了辐射而得的。
要知道,直到在审讯室的时候,她都没想过要说出真相,说出那件事的。
因为就好比她虽然重生了,但于陈美兰的生活完全不清楚一样,陈美兰也不了解她的生活。
陈美兰曾经是高高在上的首富太太,而周雪琴,贫穷落魄,曾经在吕靖宇的公司当过保洁,那时候小旺和圆圆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她不仅往圆圆脸上泼过水,其实但凡见圆圆一回,就要冷嘲热讽一回,甚至会威胁,说些你要再不离开我儿子,我就告诉吕老板这件事,说你跟同村的男孩谈恋爱,让你妈丢脸一类的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借着圆圆的双手,让她替自己照顾小狼。
但她就是不许她跟小旺结婚。
这辈子圆圆成了名人,频繁的上电视,拍电影,还是小有名气的民歌手。
而小旺,也眼见得脱胎换骨。
周雪琴早就估计俩孩子在一起,肯定会产生感情。
她现在病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而她在进手术室前,告诉阎肇这件事。
则是想让他把小旺过户到自己名下,以及,让小旺回到西平市照顾自己。
籍此,把俩孩子给分开。
毕竟一村,同姓的孩子,要真在一起,他们这些大人不都得受村里人的耻笑?
这是周雪琴的最后一张牌,她怕自己要死,她怕身边无人照料,她想要一个儿子,而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阎肇讲完,侧首望着妻子。
陈美兰也望着丈夫,这是个难题,于他们夫妻来说是个大难题。
周雪琴想要的依旧是儿子,心要不到,身子也行。
要不是癌症还好,要真是癌症,试问,病床前,谁能比亲生的孩子更贴心。
小旺本身就是一个很勤快,会干活的孩子,所以,他能伺候得好病人,而且,即使他心里不舒服,难受,不愿意,但他必须伺候周雪琴,端屎端尿,而且必须伺候好,否则的话,同病房的人,同村的人,所有认识的人都要指责他。
就好比上辈子的阎西山,病多久,圆圆就得在病房里伺候他多久。
而周雪琴和阎西山所恃的,只是自己曾经生了那个孩子而已。
这要陈美兰,就无解了,只能活活气死自己。
但她觉得,阎肇的性格,软硬不吃,当不是周雪琴能威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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