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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乾元帝散朝出来,到了上书房就想看看自己心爱的儿子,带儿子回朝阳宫吃饭。
——没错,伏苍也是羊妃的儿子,伏莳的同母弟弟。
乾元帝过来时,上书房还未下学,师傅还在讲经。皇帝来了,一切自然都要停下。
伏苍乐颠颠地扑进乾元帝怀里,奶声奶气地叫皇父,皇父就把他扶在膝上,满脸慈爱地问最近学了什么,听懂什么意思了么?会不会背了?伏苍把他学了几年唯一会背的千字文背了出来。
乾元帝每回过来都听他背千字文,耳朵居然也没听出老茧,反而给儿子鼓掌:“好。真是聪明孩子。”又叫赏赐师傅们。
上书房的师傅们也不好意思说,您这个十二皇子真的不济事,学了几年只会个千字文我的亲娘老子诶,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赏赐都拿上了,皇帝非要掩耳盗铃,咱们也昧着良心夸呗。
伏蔚见几个弟弟都让乾元帝叫去问了功课,他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施礼,呈上自己的窗课本子。
蒋妃出身世家,伏蔚生有慧根,不说过目不忘,任何经典读上三两遍,总能记得八九不离十。做算学也快,能举一反三。写字画画也是一点即通。这些年他怕惹事总是躲在中宫,闲来无事就是读书写字,放他出去考试,榜首状元不敢说,榜上有名总是能做得到的。
同样的笔墨纸砚,伏蔚的窗课本子递上去,光看着就比其他皇子高级许多。
——字迹漂亮,行文有章法。不弄晦涩典故,读来口齿留香、隐有遗韵。
乾元帝看得挺爽利,随后就将伏蔚的本子扔了一地,训斥道:“文以述志。文章写得再好,心思长歪了,不过文贼而已!”
伏蔚被骂得目瞪口呆,仓惶跪地磕头:“儿臣……儿臣惶恐。”凭啥骂我?
“朕留你在书房多读几年书,你可是心生怨望极其不满?今日朕来看你几个弟弟的功课,他们进学几年,你又进学几年?递这么一个本子过来,是要和比你矮了半截的弟弟们一比高下么?往日伏莳、扶苏在时,你又岂敢拿你这本子来丢人现眼?!”乾元帝怒斥时,口水都喷了出来。
这就是完全的欲加之罪了。
伏蔚递功课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也想离开上书房,去御书房听政,或是另外接个差事。
但,皇帝来巡查上书房,他交功课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他难道不是皇子吗?他难道不是皇帝的儿子么?说他从前不交功课就更气人了。从前伏莳在上书房,谁不得靠边站?他不敢近前倒成了他不如伏莳的证据——被师傅们私下夸了又夸的,一直都是不受宠爱的伏蔚。
伏蔚一直都知道皇帝偏心,可,这里是上书房,不是后宫。
那么多师傅都眼睁睁地看着……
伏蔚眼中泪水盈然,却连哭都不敢哭,只能低头认罪:“臣知罪。”
这种等级的倒霉,伏传已经不会激动了。不就是被渣爹偏心骂了一顿么?没有死人,也没有死小动物,骂呀骂的就骂习惯了。多骂几次就不会哭了。
他围着伏蔚.转了几圈,凑近看了好几次,忍不住问谢青鹤:“怎么看得出来是堕魔了?”
谢青鹤很意外:“看不见么?”
伏传又看了一眼,还是摇头:“什么东西呀?”
谢青鹤指了指伏蔚的眉心:“这里。原本是空无一物,渐渐地有些血色。”
伏传很肯定地摇头:“没有。”
“如今在小世界里,诸多虚伪不便。待出去了,教你识神之术。”谢青鹤说。
伏传马上就把伏蔚撂在脑后,围在谢青鹤身边拍马屁:“谢大师兄!大师兄什么都懂。”
拍马屁的技术太过粗劣。可见从前在寒山上根本不用这门技术。谢青鹤摸摸小师弟的脑袋,看向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伏蔚,也想知道不平魔尊什么时候才会现身。
堕魔也是个同气相求的过程。太液池积聚魔气无数,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堪之事,但,什么样的怨恨不足最强烈,才会堕入相应的魔念之中。伏蔚心防松懈被魔气所趁,不过,他心中的不平之恨,还没有强烈到让不平魔尊瞩目的程度。
往日伏蔚受了委屈,也只是靠着墙无声哭泣。
上书房受辱之后,伏蔚擦干眼泪回到中宫,照常去给褚皇后施礼问候,再回自己宫室休息。
他不再受气包似的流泪,伏传还松了口气:“可算不哭了。”
谢青鹤不禁看了他一眼。
伏传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是……每次都哭的。”只是觉得在大师兄面前丢了脸,怕被大师兄讨厌,一时情急才哭了一回。平时根本就不会哭。跟伏蔚那个哭包不一样!
谢青鹤掠过了几天的时间线,随后发现略得有些太多,只好又倒了回去。
他与伏传就跟在伏蔚身边,目睹了伏蔚在床上辗转反侧翻了两个晚上,第三天开始,伏蔚就开始了他的报仇计划。或者说,泄愤计划。
他的计划简单粗暴。
先告病说自己不大舒服。
——两天晚上都熬着不睡觉,是个人都舒服不了。
御医来了也诊知他失眠疲惫,开了药方子,呈上褚皇后。乾元帝是不管他的。
失眠休息不好,那就吃药好好睡几天呗。褚皇后安排了宫人照顾他休息,照顾的宫人也跟了他六七年,知道前程都在他手上,伏蔚把安神汤喂宫人喝了,翻窗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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