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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传点头,是真有些为难:“我如今虽已入道,也不能无敌于天下。做个独行侠倒是来去自在,想要守着这片街区就绝不可能。”
谢青鹤反问道:“为何要守着这片街区呢?”
伏传一直在用养兵造反的念头谋事,将贫民街巷当作自己的募兵场,试图在这里发展壮大,遴选内外门弟子。被谢青鹤反问了一句,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狭隘了。
古来先贤传道,有哪几个是自己先立国定下道统,再以天子之身传下法本的?
不都是周游列国,一路走,一路收信徒,一路播散自己的信仰么?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伏传豁然开朗,笑道:“大师兄想好下一步去哪里了么?”
“我只管修行。这事不是你来做主么?吃饭时再来唤我。”谢青鹤将杯中残茶饮尽,也不在厅里坐了,转身去静室冥思修行。
伏传出门先去问三娘午饭吃什么,又让大郎二郎把伤者搬回屋子里安置,见鱼蛋娘还在门口等着,他又出去交代了一句,鱼蛋娘听说人救回来了,念了一声观世音菩萨,方才离去。
吃过午饭之后,王寡妇就找上门来了。
“我也听说巷口有人受刺的议论,想着菩萨姑娘与你都忙,这不是,等吃了饭才来看看。”王寡妇提着草编的篮子,装了素饼与鲜花,还有拇指大块的成色不大好的黑糖,这是她拜师的礼节。
三娘把她迎进门来,安慰她:“小师父正在午歇,你进来坐一会儿。”
院子里静悄悄的。
大郎在练习拳法,二郎在分拣药材,陈老太在屋内修行。
堂屋里也静悄悄的,谢青鹤每天大半时间都在修行,小半时间用来吃饭睡觉陪伏传,在这里隐居大半年之后,附近邻居大多数都不知道这里居然还有一位主人。
王寡妇对谢青鹤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进门之后,难免张望了一下。
这院子虽然处在贫民街巷之中,让谢青鹤与伏传住了大半年,早就不是昔日气象。阑干阶梯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上还铺上了平整的青石,挂在门窗上的竹帘子都一丝不苟地坠着玉石压线。
王寡妇见识有限,见过的贫家小院无不是满地黄泥,鸡鸭满地跑,姑婆席地坐。
走进这间打扫得清幽静雅的院子,王寡妇顿时觉得自己衣裳鞋子都不大干净,忍不住悄悄跺了跺脚上的泥。
哪晓得伏传已经听见了外边的声音,披上衣裳走了出来:“屋里喝茶吧。”
王寡妇看着铺在厅前的地衣,连连摇手:“不了不了,我就……我来给菩萨姑娘送礼。”她把自己的草编篮子交给三娘,“我做了些素饼,这花儿是我去城外采的,最新鲜的花……”
伏传跟她也算很熟了,见她窘迫,就在院子里的石头桌边坐下,吩咐二郎:“拿个花瓶来。”
三娘陪着王寡妇在伏传跟前坐下,送来茶水。
“王娘近日身体可好了吧?肩上那根筋捏回去就行了,问题也不大。就是你那坏习惯要改一改……”伏传直接就把王寡妇带来的鲜花铺开,挑拣着往花瓶里插,“三娘给你捎带的棉花弹了么?做上一床新被子,睡觉时不要歪着……”
王寡妇听他念叨家长里短,慢慢地放松下来,接话道:“我那被子还能睡,就匀了二斤棉花给我婆婆,剩下一斤棉花与我的老棉絮打成一床,也是够长了……睡着真暖和呀。都是菩萨姑娘的恩德,我这没什么可孝敬您的……”
伏传两句话的功夫就把花瓶插好了,拉长胳膊看了看,又吩咐二郎:“放到茶桌上去。”
眼见二郎把插得花团锦簇的花瓶子带进了屋子,王寡妇也与有荣焉,满面春光。
“你的礼我收下了。明日开始来学功课,具体的安排就去问三娘。”伏传说。
王寡妇连忙起身。
伏传又说:“我在这里待的时候也不短了,若是有朝一日不在了,有些强身健体的把式,王娘尽可以授予他人,不必藏私。”
这番话使王寡妇十分惶恐,又不敢多问。
伏传应酬两句送她出门,王寡妇再三拜谢之后,伏传转身离开,王寡妇就抓住了自己的老闺蜜三娘,问道:“菩萨是要回天上去了么?哎呀,这可怎么好……”
三娘也不知道内情,这会儿也在抓瞎,含糊两句把王寡妇打发出去。
外边愚夫愚妇把伏传当菩萨拜,周家四口自然不会这么想。
毕竟,哪有菩萨成天跟人亲亲啃啃的?伏传还抱怨自己不是释家传人,非要穿道袍呢。
但,谢青鹤与伏传来历不俗,这事绝对没有疑问。恢复了正常的大郎,日益年轻的陈老太,包括三娘自己也渐渐地身轻体健、耳聪目明,林林总总都是明证。
三娘先去陈老太屋里,跟婆婆商量了此事,又招来大郎二郎,转告了她与婆婆的决定。
二郎率先说:“我自然是要跟着小师父的。”
大郎则说:“我跟着大师父。”
大郎的魂魄是谢青鹤亲自唤回,与谢青鹤有一股莫名的亲近,二郎虽常年跟着谢青鹤学习医术,可谢青鹤总是窝在静室里苦修,平时又爱板着脸,他更喜欢平易近人的伏传。
三娘哭笑不得:“两位师父自然是一起的。”
二郎则说:“总之咱们得跟着师父走吧?我和大哥能给大师父提药箱子,阿娘还要给小师父裁衣裳做饭呢。应该不会……不要我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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