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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家人进进出出地商量,自然也惊动了伏传。
吃过晚饭之后,到了谢青鹤说医术的时候,伏传先说了收拾行李的事。
“将细软都收拾起来。衣裳吃食日用都不要紧,主要是记载了法本的纸张,我与大师兄商量过了,你们随手抄记的医书药方是无碍的,留下也无妨。有记载修法的字句,都要搜检一遍,尽数带走或是焚烧。”
“这会儿倒也说不好会不会走,先将行李收拾起来,不走再打开也不妨事吧?”伏传问三娘。
三娘连忙表态:“不妨事。”
谢青鹤坐在一边静静地翻书,看样子也不着急。
二郎忍不住问道:“师父,可是屋里那伤者惹来的祸端?”
伏传本来不想跟他们解释这些事,身处底层的贫民百姓,哪里懂得朝廷上的利益牵扯?若是提起他二人与粱安侯府结了梁子,这一家子老实人只怕要吓坏。
如今二郎主动询问,伏传斟酌着说道:“他这事牵扯了几个朝廷重臣,只怕会惹来麻烦。”
二郎还待再问,被三娘训斥了一句。
伏传就让座在一边,请谢青鹤开始授课。
谢青鹤丝毫没有惹上麻烦的惊慌,也没有因为要“搬家”带来紧促,按部就班地将计划中的课业讲完,和往常一样,还给布置了功课,说明日要检查。
伏传只好安慰大郎和二郎:“一切照旧。天塌下来也要做功课的。”
当天晚上,三娘就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大郎和二郎也在悄悄议论,二郎好奇逃亡背后的原因,想得天花乱坠,大郎则对外边的世界充满了憧憬,幻想自己游走四方,成了一位受人景仰的名医。
连陈老太都开始疯狂纳鞋底,为日后的逃亡路途做好准备。
只有谢青鹤伏传按部就班地继续过日子。
谢青鹤每日修行,讲医术。伏传则接连约见了自己选定的弟子人选,招进院儿里授导引术。
王寡妇、李瘸腿、温瞎子……总共八个人都接到了伏传的邀请,正式送了拜师礼,由三娘安排着,错开时段到院里来学艺。
负责授课的是三娘和二郎,伏传只在一边听着,以防三娘和二郎说错,把人教坏。
最基础的东西没有多复杂,导引术就是几个动作,每天照着做。另有一些数息入定的功夫。
伏传把这八个挑选过的“徒弟”都上门兜了一圈,七八天都过去了,连那受伤的官人都睁开眼能吃饭上茅厕了,居然还是没有人找上门来!
“师父,那位阆大人,要咱们雇一辆车,送他去城南的清水园。”二郎前来回禀。
被救回来的“阆大人”脾气极坏,睁开眼没有感谢救命之恩,先把二郎臭骂了一顿。
因为二郎在给他擦身的时候,居然坐在了他睡榻的首位,而不是老老实实地跪在榻尾。看见二郎给他擦身的棉布,阆大人更是气坏了,这种贱民用的粗布,你也敢拿来擦我金贵的身子?
二郎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是,这位阆大人气势太大,他又习惯性地畏惧权贵,只得忍下这口气,去找三娘换帕子。
三娘正在陪伏传插花。
这时候春暖花开,自打伏传将王寡妇送来的鲜花插瓶、得了谢青鹤的称赞之后,伏传就每天都插上两只花瓶,一瓶放在静室里,一瓶放在茶桌上,日日不断。
三娘自然也很向往各种雅事,谁不喜欢花团锦簇、置景美丽呢?便随着伏传学插瓶。
伏传听了就好笑,说:“你还给他换帕子?去把门锁上,饿上两顿就老实了。”
事实证明,阆大人气焰极大,饿上两顿不顶用。
一直饿到了第二天晚上,阆大人才服软,敲窗户找二郎说好话要饭吃。
大概是知道这家人不招惹,阆大人也不敢作威作福摆架子了,吃了饭之后,还和蔼温文地称赞了二郎一遍,许诺回家之后会给二郎很多赏钱,央求二郎给他找辆车子,送他回家去。
伏传想了想,说:“咱们这里车子也进不来。让他再养两天,自己腿着回去吧。”
二郎已经有些厌烦这位阆大人了。
刚开始这人重伤昏睡的时候,他和大郎天天盼着人醒来,只怕睡着了会发热流脓,死了过去。
何况,人再是做好事不求回报,总也期盼一句感谢。救人性命这么大一件事,又是平生第一回 ,总也幻想过对方在苏醒之后,会对自己千恩万谢。哪晓得这货醒了之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我救了你的命,怕你生褥疮,还给你翻身擦拭,结果你嫌我屁股坐在了你的枕头边!
闭着眼睛的时候,倒是眉清目秀,安安静静,挺好看可爱的。睁开眼咋这么烦人!
阆大人说要走,二郎也知道窄巷横七竖八堆着杂物、铺位,根本进不来马车,他是宁可跟大郎一起把这人抬出去的。现在伏传说要再养他两天,二郎也不敢反驳,只好闷着头出去。
又过了两日。
谢青鹤出门打拳舒展筋骨,听见阆大人在屋子里找二郎抱怨。
没多会儿,二郎就焦头烂额地跑了出来,看见谢青鹤也吃了一惊,连忙施礼:“大师父。”
“他又怎么了?”谢青鹤问。
二郎悻悻地说:“他说要吃小米,要吃羊肉,还要吃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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