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页
谢青鹤不禁失笑:“你就给他找?”
二郎摇头道:“我叫他爱吃不吃。不吃躺下继续睡觉,反正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
谢青鹤就不问了,将手一提,继续打拳。
二郎出门去担水,谢青鹤仍在院里打拳,嘎吱一声,厢房的窗户被捅开,躺在床上的阆大人支起身来,跟谢青鹤打招呼:“喂!小孩!你去门口给大人叫辆车来!大人许你白银十两!”
谢青鹤慢悠悠转过身,看见那脸色苍白的倒霉鬼,问道:“你就这么着急回去送死?”
阆大人见他眸色沉静,绝不似普通孩童,不禁问道:“你是此间的少主人?”
恰在此时,伏传与三娘回来,三娘将撑起的伞收好,伏传则将提回来的鲜果送上:“大师兄,我在井边洗过了……”侧头看见开着窗作势说话的阆大人,“恰好你也在,我就直说了。”
阆大人还在满眼迷糊。
谢青鹤拿起洗过的青枣,咔嚓咬了一口。
“秘书丞阆翫阆大人以‘贪渎’、‘鬻爵’之罪,被革职下狱,清水园已经被查封。”伏传拿出毛巾给谢青鹤擦手,“你如今想回也回不去了。”
阆大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不可思议地说:“不可能!”
秘书省本就是个清贵的部门,主要负责掌管经籍图书。
你要说他监守自盗偷点孤本珍本啥的也罢了,收缴天下图书的时候,收受些贿赂,把珍本留在世家手中,不往皇室秘书阁台里收缴,那也说得过去。卖官鬻爵?区区一个秘书丞,他拿什么卖?
然而,这话说来哄哄不懂事的百姓可以。
阆家是河阳世家,身在秘书省的阆翫在士林名气极大,算是河阳党的领袖之一。
哪怕阆翫不在阁部任职,以他的身份地位,照样能影响朝廷官员的任免。
这事儿真正让人觉得荒唐的是,阆家底蕴深厚,非常有钱!身为阆家的大家长,阆翫根本就不需要通过卖官鬻爵去捞钱。那点儿小钱,人家看不上。
——在小打小闹的暗杀之后,阉党正式开启了党争的新纪元,无脑构陷!
这就是完全不要脸了。
“不可能,不可能。”阆大人从床上翻了下来,扶着门框走出来,“这不可能……”
对阆泽莘这样蒙受父荫、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世家公子来说,家里的大长辈就是一座不可摧毁的高山,一直充当着遮风挡雨、绝不可能坍塌的存在。
“我阿祖怎么会被革职下狱……我阿祖是建王的经师,我大伯是东宫的蒙师……天子他怎么会这么对我阿祖……”阆大人捂着裂开的伤口,跌跌撞撞往外走,“我不相信,我……”
担水回来的二郎恰好撞见,觉得这阆大人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可怜。
阆大人马上就冲二郎怒吼:“你快给我找辆车来!”
二郎:“……”
不大爱说话的大郎出手,把阆大人拎回厢房,重新缝了崩开的伤口,灌了一碗安神汤。
谢青鹤与伏传就在院子里说话,也不曾避着大郎二郎。
“已经打听清楚了。叫阆泽莘,是阆家的八公子。不如他几个堂兄弟那么有才华,写字画画都是平平,就是读书比较踏实,前些年下场考了个出身,就被放到工部去谋了个闲差。”
“这几日阆家都在寻找阆泽莘,外头贴了不少告示,还放了悬赏出来。”
“不过,大约是谁也没想过阆泽莘会流落到咱们这里来,阆家的人手都在上城寻找,还去粱安侯府要过人,被粱安侯府赶了出来,两家还险险打了一架。哦,阆家自然是打不过粱安侯府。”
“……现在大概也没人知道阆泽莘还活着。”伏传也觉得挺不可思议。
以伏传与谢青鹤看来,阆泽莘受刺“死亡”的事,应该是瞒不住的,很快就会被曝光。
哪晓得他们对贫民街区这一块的认知还是出了偏差。
这地方居然被粱安侯府当作杀人抛尸的现场,把阆泽莘追到这地方之后,对方就不管了。
——压根儿就没觉得阆泽莘还能活下来。
阆家也没派人往这地方来寻找。想来是觉得如果阆泽莘沦落到这里,也不可能生还?在上城找不到人,居然就直接去粱安侯府打架去了!
陈老太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说道:“早些年,老皇上在位的时候,也想过要治理这儿的。派了好多大官儿,带着衙役啊,打仗的丘八,来这里要收拾。黄家巷那片院子就是那时候修起来的。”
周家原本家境还算殷实,三娘的丈夫病亡之后,又有陈老太瘫痪、大郎痴傻的病拖累,才沦落到贫民街巷里讨生活。陈老太说起从前的事情皆条理清楚,不会支吾夹杂,让人困惑。
大概就是后赵立国之初,朝廷也想过清理这片混乱污糟之地。
但是,后来发现难度太大,太费钱了!
一来这片地域因累年战火之故,大部分屋舍都荒废了,基本无法修缮,必须推倒重建。
二来居住此处的贫民多半很难长久,今日活着,明日或许就死了。人不定户,皆无恒产。想要清理这里,只能把这群贫民彻底驱赶铲除,没有更好的治理办法。
才动手整治了两个街面,户部哭诉没有钱,被驱赶的百姓更是倒毙路边,哭声震天……
马上就有朝臣弹劾,说非要治理贫区是沽名钓誉,只为了面子好看,不顾下民生计。加上立国之初本来就没钱,到处都缺钱,皇帝想要修缮宫殿都没钱,还要去弄那个贫民街巷,简直本末倒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