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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静实在撑不下去了,把糜氏的丫鬟叫来,低声嘱咐了几句,屋子的牌局才散了场。
糜氏戴着帷帽出来,向谢青鹤施礼道别。丫鬟抱着的贺颛早已睡熟,贺静要把他叫醒拜辞,谢青鹤说:“不必多礼,快些抱回去休息吧。”
送走客人之后,舒景锁好门,把烧好的水一一送到主人们的房间,服侍梳洗。
蒋二娘与蒋幼娘收拾牌桌聊天:“想想她也可怜。平时打牌都找不到合适的人。烟儿雨儿哪里敢赢她的钱?平素都是讨她欢心,变着法给她喂牌呢。”
蒋幼娘嘻嘻笑道:“我也想给她喂牌。可惜我才学不久,赢牌都不大会,哪里会输牌?”
蒋二娘也跟着嘿嘿:“你都输给我了。也是她心宽,也不觉得我俩合伙坑她。”
过了一会儿,蒋幼娘又说:“说不定她觉得我俩坑她了。只是这辈子没被人坑过,觉得挺有趣挺好玩也就不计较了?”
蒋二娘震惊之余,有些担心:“这可不好吧?下回我跟她解释一二。”
谢青鹤已经把院子四处转了一圈,舒景给他打了洗脚水,他吩咐道:“要洗澡。”
“是。”舒景还是把洗脚水放在门口,“主人先泡一泡松快些,洗澡水还得稍等片刻,热水不多了,奴重新烧一瓮。”
谢青鹤就坐在院子里泡脚,桌上一盏灯,耳边还能听见姐姐们的笑语。
舒景在厨房烧上水之后,出来给谢青鹤洗脚。
“南墙那排竹子是你种的?”谢青鹤问。
舒景解释说:“那边院墙有些矮,东厢姑姑们住的屋子还好,夜里暑气褪去,初升的太阳也不大炽热。西边恰好当西晒,奴收拾书房时,见书册柜子都晒得发烫,想着纸张脆弱,万一晒坏了也不好,便向庄少爷打听如何处置,庄少爷就打发人来,在屋后移植了一排湘妃竹。”
谢青鹤点点头:“他在西厢种了竹子,你就有样学样,在东厢和南墙也种了竹子?”
舒景有些迟疑:“奴自作主张。不该在东厢和南墙……种竹子?”
“不该动土。不过,这也不怪你。”谢青鹤没有说其中的原因。
他在小院住着的时候,百无禁忌,想怎么布局就怎么布局,不受流年飞星生灭戕害。但是,一旦他离开了小院,离开的时间久了,这方土地就会重新被天地五行所影响。
这年七赤入中,五黄在震宫,二黑在离宫。这两个地方都是不宜动土的。
因在东厢五黄位种的是竹子,震宫属木,竹子也属于木,加强了震宫的力量,勉强可以克制凶星的力量,然而,毕竟动了土,竹子又是中空之相,有外强中干的意思,给震宫的帮扶非常有限。
至于说二黑离宫,也就是南墙那排竹子,那就种得太不是时机了。离宫属火,二黑巨门星属土,火土相生,凶上加凶,动土就是找死,何况,还种了一排竹子加重火势……
熟读易经的庄彤都不懂得风水之说,只是趋吉避凶的本能让他避开了南墙与东厢,只在西厢背后种了竹子。舒景没有得到谢青鹤的传承庇佑,自然没有这份避凶的本能,胡乱动土也很正常。
待脚洗得差不多了,谢青鹤才突然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出什么事了?”
舒景正在擦脚的手一顿,僵硬地抬起头,看着谢青鹤的脸。
“你在南墙和东厢都动了土,肯定要见血光的。说吧,出什么事了?”谢青鹤说。
舒景低头轻声说:“主人,奴不曾做坏事。可这事也不大……合适。以奴想来,主人不知道比知道更好些。事情做得很干净,没有首尾,不会给主人添麻烦的。”
谢青鹤不禁失笑:“你把人都埋在我家门口了,还不想给我知道?”
舒景吃惊地抬头。他很肯定谢青鹤一定是离开羊亭县去了京城,他也很肯定他杀人埋尸的时候绝没有失风,他就是干这一行的,怎么可能出错?谢青鹤既然不在羊亭县,羊亭县也没人知道他做的事,那谢青鹤是怎么知道他把尸体埋在小院南墙下的?
“水是不是烧好了?”谢青鹤蹬上木屐,站了起来,“我先去洗澡,你不妨考虑一下,怎么跟我说。不说肯定是不行,撒谎也得掂量掂量,毕竟……我说不得能算卦呢?骗过我也罢了,若是撒谎被我抓个准,下场你自己想?”
谢青鹤逗贺静和原时安玩儿的时候,会用最简单的梅花易数占卜,三枚铜钱起卦,没有不准的。
舒景跟在小院服侍了好几个月,也被贺静和原时安拉住占了几回,时验时不验。两人都对谢青鹤的准确率非常钦佩。之后谢青鹤才说出了十占十准的秘诀——只占已经发生过的事。
没有发生的事情,即将发生的事情,永远有变数。所以,不可能一定准确。
唯独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已成定局,一占即有。
谢青鹤每次占卜都只占已经发生的事情,对于涉及未来的事情,他就故意使铜钱竖起,忽悠贺静与原时安说天机不可测。这就保准了他的正确率。
这些往事给舒景心中树立起一个牢不可破的印象。
——任何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主人一占即知,且绝不会有任何谬误。
所以,想对主人撒谎,那是最愚蠢的事情。
谢青鹤洗了澡还在盆子里多泡了一会儿,此行京城实在称不上轻松愉快,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洗去一身尘土,慢慢地才觉得舒服了起来。待他更衣出门时,夜风轻抚,褪去了白天的暑热,气候对皮囊的影响低到了极点,他的心情也变得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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