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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莹忍不住问道:“这消息可信么?先前不也是他们说找不到关押燕城王的地方,很可能是真的死了。现在又说燕城王活过来了?”
陈起瞪了他一眼。
要从秦都监狱里去搜十年前关起来的犯人不容易,秦帝特赦燕城王,请他重新执掌禁军却敌,这种大事哪可能遮遮掩掩?无非是战时交通不便,消息传递缓慢,才让陈起这一方都一头雾水。
说到底,也是因为陈家这些年都在相州附近发展,没有机会与当年全盛时期的燕城王交手,以至于陈起陷入战阵都没能看出对方的路数。常常交手的势力,光看对方行军布阵的风气,就能知道主帅是谁,是诚心实意要打还是虚晃一枪。
谢青鹤心想,这就对上了。
历史上陈家攻打秦廷王都,压根儿就没有燕城王什么事。
想来若不是陈起打得太过顺利,提前七年达到秦廷老巢跟前,秦帝也想不起关在牢里的燕城王。按照正常的时间线,燕城王很可能在未来几年里就死在了狱中,那时候就算秦帝仓惶之下想搬救兵,没戏,人早死透了。
而且,此时距离燕城王下狱不过十年,他的旧部在禁军中还未衰老,仍在当年。再过七年,禁军的士兵很可能已经换了一茬人了,就算燕城王没死也没法儿指挥完全陌生的禁军。
陈起也算是倒霉,提前七年攻打王都,遇上了还没死透的燕城王,方才有了这场大败。
“燕城王。”陈起念着妘黍的封号,眼中带了一丝杀气,“必报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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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起说要报仇,也没有兴兵再战的意思。
一来战损太过严重,军心涣散,二来早已准备好攻打王都的军粮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军粮与普通饮食不同,需要经过特殊烹制方便保存携带。若是屯兵扎营就不必这么麻烦,日常伙夫也能做些豆粥、菜汤充饥。陈起打仗比较把稳,一城一寨稳扎稳打,背后补给线通常都很稳定,所以,他麾下士兵则通常携带十五天到二十天的口粮。
军粮需要大批后勤役夫来制作,耗时耗力,不可能今日说出征,明天军粮就发放下来。
谢青鹤与陈起都住在紫央宫,陈起又喜欢把他带在身边,他不得已推了许多私务应付陈起。
以谢青鹤看来,陈起在燕城王手中吃了大亏,可他并不惧怕燕城王。这一场王都之战最开始是陈起惨败,随后陈起能在溃军中拉起一支队伍杀了回去,打得追兵落花流水,足见在战场上陈起的指挥才能并不逊色于燕城王——他就是太得意了,被原本应该死在狱中的燕城王打了个措手不及。
现在不管是陈家还是秦廷都元气大伤,陈起私下跟谢青鹤嘲讽燕城王:“他若能完全控制禁军,早已带兵杀来青州。如今龟缩不出,可见王都之危解除,皇帝又收缴了他的兵权。”
谢青鹤从不在军事上发表意见,把药端给陈起,盯着陈起一饮而尽。
“此汤苦涩不能入口。”陈起喝完了才跟儿子抱怨。
谢青鹤把空碗递给在旁服侍的夏赏,问道:“良药苦口。阿父夜里睡得踏实吗?”
陈起想了想,说:“这两日睡得踏实。都是这药的缘故?”
谢青鹤点头。此次大败而归,陈起看着不动声色,心里大概很煎熬,说是五内俱焚,腹中发烫。谢青鹤替他摸了摸脉,能把自己气到脾胃失和,心火胃火一起烧起来,那是挺难受。
毕竟是师父以后要用的皮囊,谢青鹤调养起来非常用心,陈起却被儿子的孝顺感动了。
“原本打算把霜州的铁矿给了你。”陈起给儿子解释,“再等两年吧。”
那日听说谢青鹤在烧窑卖瓷器攒钱之后,陈起就有心把霜州铁矿赏给儿子。
他已经跟谢青鹤暗示了一下,想要叫儿子去讨好跪舔他。这年月铁器是硬通货,最值钱的东西之一,金子软烂不能打兵器,铁却可以,许多地方民间流通使用的尚不是铜钱,而是铁钱。
陈起说要把铁矿给谢青鹤,就是给了谢青鹤一座钱矿,缺钱么?自己敲去,烧什么土!
然而,燕城王没死的消息传来之后,陈起就改了主意。
谢青鹤知道陈起要往秦都使间,说不得要花大钱收买秦帝身边的奸臣,能从敌后弄死的对手,陈起也不想花人命去填。燕城王和秦帝的关系可不像陈起与詹玄机、单煦罡,离间计很可能成功。
谢青鹤不可能给陈起征伐天下的事业添乱,尽量恭敬地说:“儿手中银钱已有富余,不过是试验古方,花费不多。”这时候态度稍微不好,陈起那敏感脆弱的父亲的尊严就要碎成渣渣了。
儿子这么懂事体贴,态度这么顺从温柔,陈起心里舒坦,胡子也微微上翘。
谢青鹤趁机请示:“儿在青州颇觉无聊,衣食起居也很不便,想请左家兄弟与几位女郎前来做伴。”
他不能直说要把小师弟带来。
这时候孩子夭折率非常高,长到十几岁的孩子都是一场风寒说没就没,伏传年纪太小,又是陈纪唯一的儿子,身份比较贵重,哪可能说接来做伴就接来?没得这么祸祸自家子弟的。
左家兄弟就不同了,一来与陈丛年纪相当,二来本就是左瞿溪放在陈家的人质,人质没人权。
至于添搭上左家女郎,那就是为了把姜夫人也带过来。姜夫人再把常夫人、小师弟一起带来,那就很顺理成章了。一个家只要有主母镇宅,就可以带上小孩来养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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