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拔剑的人身穿一袭藏青色长袍,在两剑摩擦的反光中露出了面容。
正是今日带头要将挽香阁赶出树林的那个散修!
只见他双目赤红,面对比自己修为高很多的江宁灼丝毫不怕,大喊道:除邪斩祟乃我正道所为,你带头挽香阁为非作歹,拿命来!
江宁灼虽说与路寒舟说过不少话,可面对这些人却惜字如金,直接动手。
路寒舟就站在原地等着,他发现那个散修的情况有些不对,步幅十分凌乱失控,却又步步堪堪稳住。
还没等他想清楚是什么问题,那个散修就因能力不济被沃野剑震出几丈开外。
他用剑撑地,冲着一旁黑暗的林中大喊:还不出来帮忙!
竟然还有同伴。
可没等路寒舟反应,那丛黑的林中就露出了一只兽头,随即稳健的脚步声传来,巨兽灰白条纹相间的身体彻底显露在了月光下。
一声虎啸响彻天空。
路寒舟看着站在散修身后的它心一凉那是坤兽。
第19章 异样 不会丢下你的。
暗林中迈出的坤兽与往日不同,它的瞳孔变得和那个散修一样赤红,惨白的月光打在骨色的独角上显得多了几分神兽的威严。
一露头目光就锁定了路寒舟,嘴里哈出一口冷气。
连江宁灼都愣在了原地。
谁人不知坤兽是挽香阁阁主唯一且最爱护的灵兽。
看着步步紧逼的坤兽,路寒舟往后退了一小步,难以置信道:坤兽!你干什么!弑主吗?
可声音如打在棉花上一般消散,根本没能阻止坤兽的步伐。
那个散修凌空在空中跟在坤兽一旁,言语僵硬道:哈,哈,哈,你活不过今晚!
你他娘才活不过今晚!一向对生死敏感的路寒舟回怼道。
他与坤兽五感相连,尝试调动自己的灵力下达命令,可如石沉大海。
上啊!等什么呢!散修拍了拍坤兽,命令道。
一声虎啸再次激得周围密林动荡,坤兽前脚骤起,冲着路寒舟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江宁灼闪身就挡在了路寒舟面前,用灵力凝成一面巨大的盾牌,挡住了坤兽的攻击。
可因为灵力受限,盾牌没几秒就出现了裂痕。
路寒舟来不及想江宁灼为何次次帮他,只顾盯着坤兽和那个散修。他们可一点都不像灵力受限的样子。
坤兽平时是个能蹦着就绝不好好走路的性子,刚才那几步简直稳重的太不像话了。那个散修也是,虽说带头驱赶挽香阁,可当时封宗出面后也是唯唯诺诺不敢再说的模样,哪有现在这般咄咄逼人。
而且都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大雾渐浓,周围的可视环境又渐渐缩小了一些,路寒舟凝神,注意到了那些雾,喃喃道:怎么有些奇怪
突然林中传出了一些脚步声,随后变得熙熙攘攘,在那个修士的声音下,近百人踏出了暗林!
全是白日里一起被困圆台的人!
江宁灼被坤兽推出一丈开外,脚下的滑痕越来越深,一向冷静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吃力。
他看着周围的人群,冲路寒舟大喊道:十一!雾!
两人想到了一处,路寒舟当即毫不犹豫在掌心凝火,冲着江宁灼身后就扫去,喊道:小心了!
但这次力度把握的很好,没有伤到江宁灼分毫却燎着了那些悄无声息靠近的泛着一丝绿的雾。
朝他们涌来的人群骤然脚步一顿。
果然和雾有关系!
圆台就在不远处,那里的雾浓度最高,可他们地处深谷,毫无一丝风可借。地势平远,如果路寒舟这么烧下去,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江宁灼将一丝灵力渡到了路寒舟胸口,十一,化龙!
之前还受限的路寒舟当即腾空化出龙身!与此同时江宁灼的灵盾也被坤兽撞碎。
兽爪呼啸到江宁灼眼前的千钧一发之际,路寒舟龙身淬火,隔着点距离缠绕在了满头大汗的江宁灼周围。
江宁灼所见之处一下被红光环绕,指间一蜷缩,可这次却不再惧怕。
对方显而易见是在保护他。
路寒舟一声龙啸穿破云霄,龙身的威压全部施加给了坤兽。五感终于渐通,坤兽的眼睛缓慢地变回了原先的琥珀绿,在对上那对龙瞳的一瞬间,转身朝旁边的散修咬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散修猝不及防被叼在嘴里,痛苦哀嚎。
周围原本僵硬的众人似乎受了巨大的刺激,开始往这边冲。
他们行动十分僵硬,你注意躲闪应该问题不大,等我。路寒舟留下一句话就窜进了大雾。
江宁灼眼中的世界又一下子暗了下来。
他看到一条身携灵火的巨龙放大数倍,在浓雾里不断翻涌,所到之处浑浊皆被消散,大雾蒙蔽的视野重新清晰起来。
不出片刻,浓雾不见踪影。
周围的人群果然停下了动作,可他们的瞳孔仍旧没有恢复原样。
路寒舟本就强弩化出原身,在最后一丝雾被烧化的那一刻,龙身消失垂直坠下。
他都做好了要摔个腰酸背痛的准备,没想到却落入了一个怀抱。
江宁灼把他接住拦下,一个转身稳住了身形,语气暴躁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灵力耗损严重,路寒舟还没回过神,下意识接了句:啊?
他这是在抱怨自己吗?
可两人还没站稳,刚停止的人群又开始涌动起来。路寒舟在其中捕捉到了元顾和百折的身影。
大雾不是原因!
数百号人从四面八方靠近呈圆形将他们围住,身形僵硬动作迟缓,看来像是在被什么控制。
路寒舟灵力不济,江宁灼灵力也难以维系,竟是四面楚歌。
江宁灼扶着路寒舟的肩膀往后靠,人们的红瞳越来越密,逐渐向他们靠拢,眼中盛满杀意。
看着挡在身前的江宁灼,路寒舟推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先出去,找个办法再回来
不会丢下你的。江宁灼声音有些焦急,不断重复道:不会的,这次肯定不会的!
路寒舟心下一软,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本想和江宁灼讲道理,可全都堵回了嘴里,而且江宁灼现在状态貌似很不对劲。
两个人都死在同道手下未免太过荒唐了。
正当路寒舟打算奋力一冲灵台燃烧灵力时,一位身穿白衣的修士在圆台周围御剑而起!
他冲着这边大喊道:宗主!闭眼!
路寒舟定睛一看,对方竟然是江茂晋。
江宁灼嘴里一直喃喃着这次不会了,似乎并未听到远方的声音,无奈之下路寒舟只好揽过他的肩膀,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江茂晋从怀中掏出一块小石碑,上面缠绕着青藤,此时看来倒像是藤蛇的模样。
他用嘴咬破手指,鲜血划过了上面的刻纹,随即石碑浮在了空中,泛起了一丝绿光。
只见淡淡的绿色烟雾从中涌出,随着御剑之风缓缓流入了靠近江宁灼的人群,拂过了他们的眼睛。
赤红的瞳孔如潮水般褪去,所有人的眼睛恢复了正常,在彼此的迷茫中开始窃窃私语。
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发生了什么?
江茂晋瞬移到了江宁灼身边,行了个礼说道:宗主,是月光有问题,我来的时候取了石碑才发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路寒舟的眼神打断了。
只见江宁灼半躺在路寒舟怀中,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他把自己的指关节摁的嘎嘣作响,眼神虚空道:去死,害死他的人全都得死!
从刚才开始路寒舟就觉得他突然有些不对劲,面对江宁灼的挣扎他早有防备,赶忙在他背上几个穴位一点。
江宁灼一晕,彻底倒在了路寒舟怀里。
路寒舟还没缓过神,抬头问江茂晋:他这是怎么了?
第20章 信任 火!是灵火!
迷惘之境中的日月交替与外界有些微不同。江茂晋带来的小石碑打破了诡异的黑寂,同时破晓的天光也从谷顶顺势而下打在圆台上。
此时所有人才算看清了这个深谷的全貌。没了大雾,倒像是一处人间仙境。
只不过鸟鸣虫声传来时,所有站在原地迷茫的人都知道封宗宗主晕倒了。
还是被挽香阁阁主打的。
江茂晋站在原地,看着眼周泛红晕倒在路寒舟怀里的江宁灼,肚子里酝酿的解释全都没说出口。
面对询问,他也迷茫,不,不知道啊!
宗主刚才的模样把他也吓了一跳。
路寒舟低头看了一眼江宁灼,只见他双目紧闭,额头发汗,似乎正在经历什么折磨一般。嘴里还不知道在喃喃什么,胳膊也是烫的离谱。
周围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正当他打算把手背覆在江宁灼额头上帮他降温时,在人群的窃窃私语中江尘从缝隙里挤了出来。
宗主!一看到躺着的江宁灼他立马上前把路寒舟推开,质问道:你对我们宗主做了什么!
被推了个踉跄的路寒舟倒在了后面站着的坤兽身上。
他突然有些委屈:和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他突然疯魔了好吗?要不是我拦着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呢!
好心当成驴肝肺。
路寒舟这一言激起千层波澜,窃窃私语的人们开始担忧,质疑:
啊?江宗主疯魔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宗主为什么会和那邪祟待在一起?
还望江尘公子给个解释!
情急之下人们总喜欢拉个人出来背锅,封宗突遭质疑,这一下算是彻底堵住了江尘打算骂路寒舟的嘴。
人多事寡,群聚不惧。
事情被他们原地口口相传得越来越超出控制范围,面对他们的步步紧逼,江尘冲江茂晋使了个眼神。
江茂晋一直负手站在旁边,捕捉到江尘的示意后,伸手做了和事佬,笑道: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他本就擅于人情世故,在场的许多修士与封宗的第一次接触都是与江茂晋进行的。
为人处事圆滑多变,在这种情况下说话竟十分管用。
路寒舟捕捉到了江尘的眼神,视线全都聚焦在了这个江茂晋身上。
江茂晋伸出手中的那块小石碑给大家看,又指了指圆台道:这个石碑是我在圆台中心所得,这是一层试炼的界碑,所有集齐之后就可通往下一层。
通往下一层几个字诱惑太大,人们全都盯着那个刻有藤台界三字的石碑,
有人问道:一共有几块!那其他的在哪里?
一共三块,其他的应该在别人试炼的那里,等我们汇合,就可以去往下一层。
可总有人注意力很难偏移,不依不饶道:那封宗宗主呢,他到底中了什么邪术?如果真的疯魔了,和我们一起走下去岂不是很危险?
他们见识过了藤蛇的厉害,有人也看到了江宁灼刚才神情的可怖。
可笑的是,在这种未知的威胁下,他们对于嗤之以鼻的邪祟路寒舟倒是产生依赖了。
原本几丈内都不会站人的挽香阁不知不觉间竟有不少人往过靠。
只是迷惘之境的考验罢了。江茂晋气定神闲,还记得刚才的雾吗,那是吸引控制藤蛇的引子。
藤蛇几近全数被烧毁斩断,作用力自然就偏移一些到了其他生命身上。
迷惘之境一层试炼名为\'信任\',其实大家刚才思虑都是清醒的吧,只不过在月光的干扰下,心中恶念丛生,只想消灭掉自己以为的邪祟。
江尘点了点头,他刚才确实能感受到一丝清明,可看到路寒舟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满心全是杀意。
周围人被正中下怀,全都缄口不言。
江茂晋笑着继续道:可在此情况下,不论什么身份,既然已经结伴,信任便是走下去的关键。如若对同伴动手,那么迷惘之境的一层试炼便会失败。
是我这块小石碑帮了大家。
那位带头攻击的散修已经不在,明显是被迷惘之境的大阵逐出。
若不是江茂晋及时出现,这里恐怕不少人都没机会走到下一层。
至于江宗主,江茂晋眼睛一转,也许是刚才月光的干扰还在,暂时没有缓过神而已。
这么一解释,周围的人信了不少,受了封宗的帮助走到下一层还在这里计较属实说不过去,
大都唯唯诺诺一阵后都祝江宗主早日恢复然后散开了,也没人真的想惹到封宗。
虽说刚才的话有替江宁灼遮掩,但大部分还是事实。江尘知道路寒舟的确帮了宗主,别扭道:多谢了。
不用谢。路寒舟挽着胳膊不和他客套,抵了一百石灵珠就行。
狮子大开口,可封宗只能选择受下。
江尘:行。
百折冲着扶江宁灼去林中休息的江尘做了个鬼脸,才关心起了自家阁主,阁主,你没事吧。
路寒舟席地而坐,搓了搓手指感到上面江宁灼的余温还在,有点晃神道:没事。
十一,你到底为什么帮他,还有,所有人都受月光影响了怎么就你俩没事。元顾挽着胳膊站在一旁,觉得有些疑惑。
周围休整的人声杂乱,路寒舟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
这种感觉从刚才就有了,尤其江宁灼刚才失控喊了那些话后,他的心仿佛瞬间填入了什么东西。
很难受。
仿佛有很多心事的感觉。
元顾推了推走神的路寒舟,十一?
嗯?路寒舟应道。
元顾以为他只是没缓过来,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一夜的记忆在路寒舟脑海里飞速回溯,最后丝丝缕缕都落在了江宁灼手腕的灼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