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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落下什么了呢?
不过舍弃了自由身,给皇家做了个见不得光的奴才,兜兜转转,原来有的东西也都赔干净了,到现在一无所有孤家寡人,又处心积虑拼了性命地把自己赎出来,还觉得做得挺聪明。
他忽然又悲怆起来,只觉世界上再有傻的,可也傻不过自己了。周子舒正在暗自自嘲,却听到不远处酒楼上主仆二人的对话。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他是在晒太阳。”这男人的声音十分好听,低低沉沉的,吐字极慢,却不黏糊。
周子舒没想到在这人海茫茫的地方晒太阳,还能遇见一个知己。
周子舒看着满嘴侠义道的张成岭,眼神十分纯净,纯净得莫名熟悉,叫周子舒恍然想起了一个深埋记忆里的人,那个被自己一手带大,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被迫与心爱的姑娘阴阳两隔的痴情少年,那个明明生在四季花常在的四季山庄,却客死在战乱京城的战士,那个向往自由,却被自己亲手葬在四季山庄师父身边的小师弟。
曾经那个……心心念念要和他浪迹江湖的人。
周子舒拿起张成岭交给他的名帖,想着:罢了,九霄小时候也像他一样傻乎乎,便起身欲前往镜湖山庄,憋了一眼不远处,看见一个白衣女冠拐进小巷子的背影,那女冠身姿婀娜,出尘若仙,不知怎的让周子舒想起了多年前在梅树下,落花纷纷如雪般飘落,颓然倒地的身影,周子舒兀自苦笑,自己也许是被这大太阳晒晕了头,总是想起那些年的旧人旧事……
卿月只不过去买了一个糖葫芦,待她磕磕绊绊找到渡口的时候,只来得及听见温客行文绉绉的说道:“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卿月看着周子舒乘船远去的背影暗自懊悔,来晚了,错过好多剧情,就不该买什么糖葫芦,太膨胀了,看戏磕点瓜子不就好了,下次还是应该提前蹲点,只不过温客行你对着周子舒念王献之写给小妾的诗,真的不是调戏吗?
卿月还在反思自己的时候,站在渡口边的温客行回头看向卿月,收起温和笑容的温客行冷冷的看向卿月,卿月来不及躲,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撑着伞,和温客行对视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一处僻静无人的小巷,卿月拿着伞和糖葫芦对着温客行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属下见过谷主。”
温客行用扇子轻轻敲着手,冷冷说道:“好啊,本座竟不知孟婆还有胆子跟踪本座了。”
卿月心里苦啊,你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你不去追周子舒吗?一会儿人家都要上岸了,温客行谷主气势全开,卿月只能避其锋芒,乖顺说道:“属下怎敢,谷主下令薄情司的姐妹散布‘彩云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谁与悲’的歌谣,属下一直在为谷主尽职办事,今日刚到越州城,正要继续教小孩子唱歌谣,实不相瞒谷主,唱歌这件事也算是属下的老本行了,属下定能……”
温客行不耐烦的打断了卿月的表忠心,“从酒楼到渡口,还敢说不是跟踪?”
卿月心里欲哭无泪,嘴上讨好道:“属下多日不见谷主,在酒楼惊鸿一瞥谷主风姿,不禁心折,卿月在阎罗殿晚到一步,与谷主失之交臂,如今到了人间,愿为谷主鞍前马后效劳。”
温客行严厉说道:“不行,不找琉璃甲也无所谓,天地之大,你爱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莫要跟着本座,坏了本座的大事。倘若叫本座再遇见你……”温客行给了卿月一个后果自负的眼神,便拂袖而去了。
卿月又气又郁闷,自己只不过就是想磕个糖吗,怎么就这么难呢……
荒庙中,镜湖山庄一夜灭门,化名周絮的周子舒接受了老渔夫的临终托孤,答应把张成岭送到五湖盟的赵敬手上,便在荒庙后面找了一块空地,把老渔夫安葬了下去,只是在碑上写字的时候,连这位义士的全名都不知道,周子舒暗叹了口气,江湖中人不就是这样吗,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留不留名,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那一直跟着自己的奇怪公子在一旁摇扇感叹,周子舒感觉这个怪人跟着自己从酒楼初见到渡口,再到镜湖山庄,如今又到了这荒庙,必是别有目的,只是如今自己孑然一身,还真不知有何可图的,只是开口说道:“谢过这位……”
温客行收扇上前拱手说道:“温,温客行,兄台原来叫周絮,哪个絮啊?”
周子舒说:“柳絮的絮。”
温客行笑道:“好名字啊,周而不比,身若飞絮。”
张成岭身心俱疲,体力不支欲倒,却生怕周絮把他扔下,强撑着说自己没事,周絮决定在荒庙歇息一夜,阿湘早已准备好了一些吃的,众人刚回庙中坐下,便听见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和大喊声,张成岭经此灭门一夜,如同惊弓之鸟,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起身。
温客行眼睛一直盯在周絮那张易容后的脸上,摇扇安慰说道:“张公子放心,这群人听着内功不深,只不过是人多而已,和方才追杀你的人不可同日而语。”
周絮不动如山的坐着说道:“坐下吧,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张成岭见庙中的三人都不甚在意的样子,便也多了不少安全感,坐了回去。
不过外面就没有庙内那些人那么放松惬意了,卿月疯狂逃跑,感觉自己要跑岔气了,听着后面大汉们上气不接下气、七嘴八舌的喊着“小贱人,站住,别跑了”的话,卿月翻了个白眼,她真的不知道电视剧里为什么追人的时候都要喊“站住”,谁会听你的话站住啊?还不如闭嘴快点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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