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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连鸢还没有名字,或者只是不愿告诉她,说唤他无名就可以了。
她觉得人若没有名字,逝世后便没有归宿,所以她给他起名连鸢。
看不出来连鸢高不高兴,只是由着她叫,反正除了她,也没人会叫他了。
连鸢说他还有些事没有完成,不能常留宫中候着她,也不要让旁人得知他的存在,这样往后若有需要,他还可以瞒过别人的耳目帮她。
离开前连鸢留了本古籍给她,让她闲时偷偷练练,倘若有个什么意外,至少她还能安身保命。
在那之后她很难见到连鸢一面,他极少来宫里,似乎是真的很忙,只是固定一段时日来确认一下她是否安然无恙。
直至两三载以前,连鸢来找她,说查了多年的事终于有了些眉目。
他本不想告诉她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只是实在别无他法,凭他一人想替她母妃查明真相太难了。
她不明白连鸢的意思,明明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拼凑在一起却成了她无法理解与接受的话语。
连鸢说,她母妃并非只是因为生她时大出血而薨逝的,而他父皇也不光是因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才驾崩的。
他们的伤因为一种毒,永远都不可能痊愈。
那是万俟(mograve; qiacute;)族独有的秘方,毒性特殊,无色无味银针也无法探别,也正因为如此见效慢且不致死,只是会慢慢蚕食中毒之人的身体,让人外强内虚受不得严重的伤,一旦大量出血就会导致淤积在体内的血气泄散,久不能愈,哪怕用再珍贵的药材也没有用。
起初他只是觉得蹊跷,毕竟自家主子的身子向来康健,每日也得悉心调养,怎么都不至于突然早产,且在生下小公主后血崩不止薨逝。
只是他偷偷查了几载都一无所获,直到先皇受了重伤回朝后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这种毒太过罕见,他也只是曾因师父口中稍有提及,才有幸得知一二。
此毒不传外人,只有本族人才能知晓秘方,所以这件事必然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皇帝的膳食汤药都是需得经过层层把关的,他逐一排查有关的人,却都没有问题。
唯有一个他绝不会去怀疑的人,他不曾查过
太子池瑾。
☆、她算什么?
连鸢并不愿相信这个猜测,但他还是冒着风险潜进了东宫,蹲守了好长一段时日后才发现一处密室,更是在里面寻到了毒草残渣。
那一刻除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外,更多还是为主子感到悲哀与不值。
他家主子那么珍视待大的亲生骨肉,竟为了确保太子之位不被威胁,毒害自己的生母与腹中甚至还未成型的孩子。
更是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为了天子之位谋害自己的父皇。
想到平日里太子那温柔儒雅的模样,连鸢只觉得遍体生寒,头皮发麻。
世人皆说皇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哪怕看尽了尔虞我诈同勾心斗角,连鸢都没有当时那么深刻的体会。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更是在他将真相告知先皇,设法替先皇解毒无果被下令处死时,切身体会到了。
为了寻找帮凶,也因放不下有恩于他的主子的幼子,他拼尽全力逃出皇宫,被暗卫追杀了好几载,等到他好不容易解决掉追兵,再返回皇城时宫里已经变了天。
太子意外身亡查无凶手,能处理得这么干净的人,整个大晋怕是都找不出几个。
若不是先皇不顾大晋的将来亲自清理门户,那就只能是唯恐事情暴露的帮凶所为。
比起先皇亲自指定摄政的元妃娘娘所处的顾家,他觉得更有可能是丞相所为。
不过这都只是猜测,毕竟先皇病危,事情也未曾查明,兴许先皇无法,只是为了其他的考量才会如此。
这么多载过去了,就算还有什么遗漏的蛛丝马迹定然也被处理掉了,他便决定去寻找万俟族,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寻到些什么线索。
在此之前他去见了小主子一面,留下了自己曾练过的古籍,这样就算他不在,有什么事情小主子至少还能稍微求得自保。
万俟族不好找,他几乎找遍了整个大晋与毗邻的其他国家,才终于在两国交界的一处隐蔽的地方找到了部族。
他借口自己被仇家追杀,慌不择路逃到了此处,希望他们能暂且收留自己一阵。
好在万俟族还算是友善,没有过多怀疑就答应了。
那段时日他多方委婉打听,终于得知十数载前的确有离开过一个族人,说是受够了藏居深山的日子,要去外面生活。
具体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无人可知,只是根据描述连鸢画出了那名女子的画像,确认八九不离十后就离开了。
之后他一边根据画像碰运气,偶尔回皇城看看小主子有没有恙,便又接着寻人。
终于在机缘巧合下寻到了一个长得极为相似的人,不过年纪倒是与描述的不符,大抵是那名族人的孩子。
顺着这个小姑娘他查到重楼,或许是对方太过警觉小心,他查了许久都没寻到一丁点有关那个族人,以及幕后支持之人的线索。
所以他才将一切都告知了池瑜,既然调查无用,那只要能危及到那人的地位,必然会让狐狸露出尾巴。
这个真相于池瑜而言,无异于整个天都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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