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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自己走一走,也好消消食。”
姜素莹有她自己的安排。
好不容易借着张怀谨的光出来一趟,须得赶紧去给二姐拍一封电报才行,方才不算浪费。
送走老同学,她步行去邮局花了一刻钟,在邮局里又耽搁了快一刻钟。等出来的时候,意外发现变天了。
天津的天像孩子的脸,前一分钟还是骄阳似火,后一分钟已经阴沉下来。不多时,豆大的雨点裹挟着灰土劈头盖脸浇下来,溅在地上恨不得砸出一个个土坑。
行人们慌张着找地方避雨,黄包车一股脑缩进阴棚里,热闹的街上瞬间走的干干净净。原本都以为秋雨下不久,没人当回事。结果这雨下的邪性,足足一个钟点都没停。
完了,这下子被困住,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姜素莹几乎要发起愁来。
她跺了跺脚,把鞋面上潲进来的水珠甩下去。再一抬头,突然看到一个灰衣老仆撑着把油伞,从街对面急匆匆的跑过来。那人一双千层底不怕湿似的,啪啪踩在水坑里,那架势竟然是直奔她而来了。
姜素莹觉得对方颇有些眼熟,再仔细一寻思,心立刻跳错一拍。
这人不是跟着那位廖二爷的老孙么。
而在她认人的功夫例,老孙已经跑到近前了。
“姜姑娘,您这是准备回家去么?”他面色谄媚的问道。
姜素莹觉得不大妙,立刻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只是身旁一个熟人都没有,邮局门脸巴掌大的地方,躲也没处躲去。她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谨慎的点了点头。
“您瞧雨这么大,干等着也不是个事情。”老孙得到肯定的答复,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咱家二爷刚巧路过,他心好,说是要捎您回去呢。”
姜素莹心里狠狠颤了下,顺着老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辆老式马车停在街角,帘子半掀着。大抵是角度不好,光照不全,显得里面黑黢黢,如同大张的兽口。
与其说是在等人,更像是在等待猎物落入的陷阱。
第6章 交易 他的气息打在姜素莹脖颈上,简直……
姜素莹哪里肯上车,连忙摆起手:“不要紧,雨一会儿就停了。”
老孙听了,既不催她,也不挪动地方,就这么老神自在的在一旁等待,像是料定她无处可去似的。
两个人僵持了一阵子,雨却越来越密实了。地上汪的水几乎要漫过台阶,寒气打透姜素莹单薄的衣裳,让她胳膊上缩出一粒粒鸡皮疙瘩。
你不退、我不退,这得耗到什么时候去?
半晌后,兴许是等的太久,马车里传来一声清浅的咳嗽。声量不大,但足以让老孙打出一个激灵。他马上开口:“姜姑娘,咱们该走了。”
姜素莹依旧摇头。她是疯了才会上那辆车,天知道会给她拐到什么地方去。
这回老孙脸沉了下来,不肯再依从了。
“二爷嘱托我说话办事客气些,别吓着您。可您也得知情识趣,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孙眼珠一转:“五太太想必这会应该到承德了罢?也不知道她在佃户那里过得舒坦不舒坦。这时节快转凉了,要不我明日给她送两床铺盖去?”
咔嚓。
天上掉出一道闪,姹红乍紫,照亮半块天。紧接着就滚下一道雷,轰隆隆劈在邮局上头,房檐都跟着颤了颤。
合着二姐的行踪对方知道的一清二楚,孙猴子翻了一万个筋斗,还叫人家在手掌心里攥着。
姜素莹后背发起紧:“你在威胁我?”
“我哪敢呢。只是您既然懂得这道理,就别给我们下人添难啦。”老孙重又笑成一朵花,“姜姑娘,上车吧?”
这下不走也得走了。
***
绕过几个水坑,行上几步,姜素莹越过那道低垂的帘子,上了车。
时隔几日,她又见着了廖海平。
对方身穿暗纹长衫,玉白的手搭在膝盖上,指甲修的极短,干净整洁。
相貌好的人总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但姜素莹却不这么觉得。因为几天前,她可是眼睁睁看着这位满手猩红来着。
一双见过血的手——单是想想,就够不寒而栗的了。
廖海平待她坐好,略一颔首。马夫甩起鞭子,车子向前行动。马蹄踏水,一片零乱的铸铁敲地声。
车厢里昏暝,空间不算小,容下两个人倒也宽裕。座位蒙着上好的锦缎,沁了层水汽,蹭在臂膀上有些凉丝丝的。造车的沉木成色上好,只是大概上了些年头,熏香都盖不住一股子隐隐的朽味。
姜素莹嘴里泛起一点紧张的苦,胃像是被人抓住又松开,一阵绞痛。她尽量往边上靠,生怕挨上对方丝毫。
车上来了客人,廖海平倒也没太大反应。他安居一角,眼睛只管默不作声的阖上,似是要假寐。既没有提二姐逃跑的事情,也没有像老孙那般威胁姜素莹,好像真的只是打算送她一程。
活阎罗怎么会发这样的善心?
姜素莹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太不科学了。
做人须得审时度势,在闹清对方的初衷前,她并不打算一味莽干。趁着廖海平休息的档口,姜素莹抬手偷偷在窗上透开一条小缝,默默查看起周边的路。
从广南街到前场甸再到平津路,这条道到姜宅虽然绕了些远,但仿佛也说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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