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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一座酒楼,丢了往常最爱来的达官贵人,亏本的东西却越卖越多。
    这原本就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故而最后风水轮流转, 宁定楼终究积重难返,在秋家的小店黯然退出鼓街东头前, 宁定楼就凭着那两文钱一碗的肉抄手,生生把自个儿的活路熬断了。
    而起初要他们发难秋家的小关氏却早已甩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苦果便只能落在宁定楼自己个儿的头上。
    耿承安看着楼下嘈杂的人群,熙攘的街道。他瞧向秋家店门前热闹非凡的景象,不由得有些恍惚了从前的食客也是这般朝他拱手作揖,高赞宁定楼的东西好吃。
    可如今怎么就都离他而去了呢?
    他默默坐在店里头, 像个七老八十的人似的佝偻着身子。
    宁定楼是他最早做起来的心血。
    昔日食客贵人来往纷纷,谁知到头来却混得个门庭凋敝盘点估清。哪怕是先前太医院的人死在店里,也没能整跨这座鼓街东头的老牌酒楼。
    可如今宁定楼竟是断送在他自己手上了,若不盘清变换现银,怕是会累及其他生意,这宁定楼是非卖不可了。
    壮士断腕实是无奈之举,耿承安忍不住又叹下一口气。
    耿承安忍不住又长叹下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件他原本拥有,如今却不知是何时丢了。
    正恍惚间,忽有人轻轻叫他一声:“耿老板。”
    耿承安疲惫地揉揉眼,抬头朝来人看过去。
    来的是秋斓和她的小丫鬟,鼓街东头两方博弈,虽未有过言语,却早已尽在不言中。
    秋斓还是个小姑娘,看着年岁不大,眼睛倒是又圆又清澈。
    她穿件短袄套了比甲,下身着条嫩鹅黄马面裙,只看着便娇俏。
    “听说宁定楼要盘点估清,所以专程来看看。”
    耿承安扶着桌子嗤笑:“小丫头也来看我笑话?”
    “看吧看吧。”耿承安破有些自暴自弃,“偌大个酒楼,挤个小店,却没能算准把自己赔进去?哪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痛打落水狗怕是也没如此过瘾。”
    “耿老板不必多虑。”秋斓弯弯眉眼,“我当真是来找您谈生意,只想问问这宁定楼估价,您要几何?”
    耿承安一愣,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你问这个?这怎么可能?”
    “鼓街东头的冷战打了这么久,本就耗得是谁的财力雄厚,我是失算,只想着你们赚的少,成本也低。却忘了我这宁定楼底力雄厚,却也经不住这么流水似的亏本,故而差了那么一丝一毫我就先倒下,我无话可说。”
    他嗓音里带着难以掩去的诧异:“如今无论如何也该当是两败俱伤了,你们怎么还有钱?”
    秋斓轻笑:“耿老板,叫您笑话了,我们家店是不会从鼓街东离开的。”
    “虽然家里店不大,但积蓄还是有一些。您这宁定楼就是不估清,我们再开一年也还是绰绰有余。”
    “何况您开的是大酒楼,做的是达官贵人的生意,一楼本就是捎带着,和我们这种路边的小店不一样。宁定楼选降价挤兑我们家的时候,便已经输了。”
    “这地租一年要上百两。”耿承安的下巴差些要掉在地上去,“原来你们一早就知道宁定楼这两文钱抄手卖不久?”
    “可笑,可笑,我还一心想着让你们搬走,不想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知道,我们本够不上耿老板来专门为难,您不是故意要为难我们家。”秋斓正正神色,“只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意思。我想着这鼓街东头总要和和顺顺把店开下去的。”
    耿承安轻叹,小关氏早已是不闻不问。他本还有机会自认倒霉,败只败在他贪,他舍不得赔进去的那些钱,还想着秋家的小店撑不久,谁知是错的一败涂地。
    他多年赚得盆满钵满,早已生了傲心,事到如今终发现生意还是该本本分分做的。
    归根到底,于食客而言,他终究不过一个开酒楼的。
    饭若是吃不舒心,人心自然就散了。
    秋斓看着耿承安又道:“只是我们眼下一时拿不出千八百银两来,不如您收我们三百五十两正锭,伙计我们留一些,您也还留着做老板,只把管事的权利让渡一半出来,我们每个月五五分成。”
    耿承安被眼前的秋斓惊了一次又一次:“我挤兑你们家,让你们家亏了钱了,你还让我留着?要跟我一起做生意?”
    “您在鼓街东头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谁还比您更熟?挤兑归挤兑,日后便是一道儿的人了,自然要请您留着,您总不能挤兑自己的生意。”秋斓轻声说,“您若是去意已决,那我还有另外的法子。”
    “我们只管签张契画个押,找人做了见证,余下的银两按每月一分利息算,和三年给您还清。”
    “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其实很敬耿老板的,才一到鼓街时,我便望着宁定楼,想着做个和耿老板一样有本事的人。”
    “我只想好好做生意。”
    耿承安的手微抖了两下。
    眼前的小姑娘看着还不到十八岁,心中却条条分明,心胸更是宽广,一下子衬得他这四十多岁几能当爹的大老板成了小家子气起来。
    “我阿爹还要多费时间习书科举,真要操持个酒楼,还得有您这样见多识广能顶事的,我们方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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