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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仕才再也不顾及所谓的礼法,都不等秋斓再把话说完,便径直将秋斓推倒在地上,枯瘦的手便顺势掐住了她的脖子。
再简单不过的呼吸就此彻底滞住。
秋斓很快开始喘不过气来。
她瞳孔微张,满目皆映着面前这太监狞笑的嘴脸。
可她又被捂着嘴叫不出声,硬是挣扎也脱不开苗仕才的桎梏,只能任由苗仕才将她拖在地上,带进被枯枝掩映住的花圃泥地。
秋斓脸色涨得通红,脚下早已踢得尘土飞扬,可是苗仕才这阉人看着骨瘦嶙峋,力道却好像无穷无尽。
她使劲扒拉苗仕才的手,却也不见有半点要松开的迹象,饶是她用尽力气挣扎,依然被掐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如此三五下,秋斓的意识很快便徘徊在恍惚边缘。
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点一点从体内抽离。
天边夕阳绚烂,云层瑰丽而透亮,层层叠叠像是副晕染过的水墨画。
从前的日子忙忙碌碌,很少有专门抬起头去看夕阳的时候,如今骤然入眼,才发现其实这天色也很是漂亮。
秋斓眼角蕴出成型的泪滴。
这么漂亮的天空,或许是最后一次看到了。
第74章 阿昭,阿昭
沈昭午后才得召便立即入了宫。
彼时太子那头还在遭明遂帝训话, 沈昭只见着了福顺一个。抓苗仕才的事本就失算落空,福顺早早就请秋斓回清宁宫暖阁休息了。
但沈昭到暖阁时,屋里却空空如也, 只有秋斓的兔子还在笼子里“咔嚓咔嚓”嚼草吃。两个姗姗来迟的宫女这才回禀说秋斓是半路上丢的。
“人在哪不见的?”沈昭垂着眸冷声问道。
偌大个紫禁城, 秋斓人生地不熟, 天色眼见得晚了, 即便只是迷路,也足够她受惊吓的。他自然一刻也等不得, 非得立马找到秋斓才行。
虽尚未被处罚责备,可两个宫女仍是被那声音问得一哆嗦, 只好忙不迭领沈昭去秋斓走丢的地方。
福顺得知消息也忙不迭来找人, 沈昭探过几个方向, 寻着路往乾西四所深处走去,忽见先前送给秋斓的玛瑙坠儿就躺在地上, 连上头的绦子也遭人扯断散开。
太阳西沉, 玛瑙上的睦安两个字被傍晚那点天光映得发亮。
沈昭捏着坠子的手不自觉紧得发白,一贯云淡风轻的面庞上登时变了神色,即便微敛着眼帘, 也挡不住眸中那几分显而易见的杀意。
可只在几墙之隔的不远处, 秋斓尚且命悬一线。
苗仕才的手越掐越是用力:“沈夫人,你也别怪咱家。”
“你们把镇国公夫人弄没了, 可不得还一条命来赔吗?这是赔给我们皇贵妃的,是天经地义。”
秋斓已经被掐得连眼前都迷蒙起来。
山河天地,宫墙金瓦,就连带凶神恶煞的苗仕才,彼时也早就化作眼前的一团模糊。
她用仅存的一点意识伸手去摸沈昭留给她的玛瑙坠,却发觉方才反抗间不知是何时已挣断弄丢。
腰上早就什么都没了。
秋斓的瞳孔彻底张开, 眸中过往花乱。
去岁她才像个祭品似的被被送进镇国公府,秋泰曾和小关氏拿她做替罪羊,做冲喜的贡物,做完结婚约的符号,唯独不曾将她当做人一样对待。可她至少活着,只要活着她就能在迷茫中慢慢蹚出条路子来。
但如今哪怕一口气提不上来,便又要被送去个从来没到过的地方了。不知道黄泉那头有没有地方安身,有没有东西果腹,被人抱住的时候还会不会那么暖和。
神思好似要脱离躯壳直往天边去,霎时间变得轻轻飘飘。
只是才飞出两三步远,颈子上那掣肘却又好似忽然大发慈悲,泠然撤去。
久违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喉咙,秋斓呆滞坐在墙根下狠狠喘下两口大气。
秋斓发觉自己在世上活过十七年时光,第一次觉得能呼吸竟然也是如此奢侈的事情。就连一贯灵光的脑海此刻像是已经生锈,完完全全不会动了。
秋斓眼前还是一片雾蒙蒙,可是却听不到什么嘈杂动静。她只好轻咳两声,终于迟缓地从口中飞出那没喊出的最后几个字:“救……救命……”
她忍不住使劲揉揉眼,终于缓得几丝眼清眸亮,这才发觉苗仕才正瞪着两只圆鼓鼓的眼珠子躺在地上。
他枯瘦的手还搭住她的马面裙摆,脖子弯出个诡异又扭曲的弧度,好似是冬日里被寒风扭断的树枝。
不等秋斓再多做反应,苗仕才的手忽又动了动。秋斓被吓得僵在原地,后来才发觉苗仕才早已经死透,眼下正被拖出苗圃,径直丢进院子里的八角琉璃井。
秋斓根本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她没听到任何动静,就眼睁睁看着苗仕才彻彻底底消失在这方院子里。她只好本能地瑟缩着往墙角的冬青后面躲,被死亡笼罩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眼下虽是寒冬,却还是滋出一身黏黏腻腻的冷汗。
秋斓努力想避开,只是事与愿违,皂靴和檎丹色袍角还是落入她的视线。她不由得整个人都贴在墙壁上,只恨不得能立马学会崂山道士的穿墙术以逃得性命。
她看到那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近,这才勉强镇定道:“别,你别过来,别杀我。”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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