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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夕阳撒过高墙,照过瓦顶,偏偏遗忘了院中这方小小的角落便归于夜色。
“阿斓。”沈昭看清墙角里惊慌失措的小人儿,顿时满眼心疼地将秋斓从地上抱起,终于松下一口气,却又带着愠意将人牢牢箍进怀里,仿佛要将人揉进骨血才肯罢休,“你不好好在宁清宫的暖阁里待着,乱跑什么?”
秋斓六神无主,听到这番并不严厉甚至满是疼惜的责备,登时也不知该作什么反应,只能由着本能漾出满眼眶子的泪珠儿。
吊住的那口长气至此彻底舒出来,秋斓顶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终于敢哭出点窸窸窣窣的动静来。
沈昭的心登时便被哭软下来,他只能轻叹口气,一遍又一遍耐着性子安抚:“不怕,不怕,没有人能杀得了你。”
“我不该凶你,是我来迟了。”
秋斓涣散的视线这才顺着熟悉的声音彻底聚焦,她后知后觉回了神,借着最后一点昏暗的夕阳看清沈昭正满眼担心地凝着她,这才似乎找回丝丝缕缕的真实感。
她颤巍巍伸出手抱住沈昭,迟疑着轻声问:“阿昭?”
“是我。”沈昭伸手拍去秋斓衣裙上的浮土,“不要怕,我来了。”
“阿昭,阿昭。”秋斓迟缓的思维在熟悉的怀抱里骤然衔通,她这才毫无顾忌不遵礼法地埋进沈昭怀里,抽抽噎噎道:“阿昭,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不会的。”沈昭轻拍拍秋斓的背让她平静下来,顺道抱着人走出花圃,轻声道:“放心,没事了,我现在就带你出宫。”
“可是刚才……”秋斓伸着脑袋往那黑黢黢又深不见底的井里头瞧,不由得又打了个寒噤。
那苗仕才可是翊坤宫的总管太监,又不是个猫儿狗儿,就这么从宫里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怕是没法交待。
沈昭满眼嫌弃地把苗仕才落在地上的拂尘一并踢进井里:“不妨事。”
苗仕才是料想着这地方偏僻,才敢自作主张在这地方动手。僻静少人的地方的确适合动手,紫禁城内的井水皆苦,往常没有人会跑这么远来落吊,一个失足落井的总管太监在井里头泡个月余也未必会有人发现。
秋斓紧紧箍着沈昭的颈子不肯松手,瞧着沈昭云淡风轻,悬着的心才算是稍稍落定。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沈昭吻了吻秋斓的发际,虽是埋怨的话,可语气反倒温温吞吞,“害得我和福顺好找。”
“是我没有听殿下的话好好回暖阁待着,可是我见到我们家的鸽血红宝石了。”秋斓呜咽道,“我还听见苗仕才他们说要瞒着什么人,怕有人会把红宝石认出来。”
“阿昭,天底下认识这红宝的人没有几个,何况还是皇贵妃怕的人。”
“我舅舅他……会不会在宫里头?还认识皇贵妃?”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沈昭抱着人出了院子才慢慢放在地上,“我去知会福顺一声,先带你出宫。”
“出宫?”秋斓擦干眼泪狐疑地瞧着沈昭,“这么晚你怎么会忽然进宫来?宫门若是落钥你可怎么出去?”
“而且还有三天才满十日,为什么今天要出宫?”
“折子已经递上去过,皇上定是允你出宫的,剩下三天我也与至归缘的人都已交待清楚,他们自会处理好。”沈昭牵着秋斓的手,带她往宫门外去,那里一早就候着镇国公府的马车,“我今日本就是来接你出宫回家的,秋家那边出了些事。”
秋斓步子顿时涩住,牵着沈昭的手便因着这突然的停顿晃了晃:“我家怎么?有什么事?”
沈昭默了默,神色中瞧不出任何情绪。
他无奈自己一时口快,秋斓才刚刚死里逃生,眼下只怕尚未平静,若是骤然再听见个天大的坏消息,只怕熬受不住。
但他实在不想对秋斓如此残忍,明明一贯假话信口拈来,此时却偏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好转而垂下眸子,去看秋斓白皙脖颈上那几点红到发紫的骇人印记。
苗仕才对秋斓下得是死手,方才若是迟个一时半刻只怕就会天人永隔,此时即便保全性命,却也难免皮肉划伤。
他用指腹轻轻抚过秋斓脖子上的伤痕,浅声问道:“疼么?”
秋斓见他避而不谈,整个人不由得更急了:“你快说话呀。”
“我家到底怎么回事?”
沈昭眸色黯淡,眉头更忍不住轻轻一压。秋斓着急,他倒还不至于失了理智,他俯下身轻柔又慢缓地吻上秋斓脖颈的伤痕:“不要急,定一定,等你冷静下来,我缓缓说给你听。”
“不要担心,我会帮你照顾好他们。”
秋斓却根本耐不下性子:“是我阿娘的伤?还是我阿爹?阿爹又怎么?”
沈昭凝着秋斓急不可耐的眼神,意志最终还是崩塌在楚楚可怜的小姑娘面前,即便是看她这样焦急忧心,于他而言也是煎熬。
沈昭沉声开口:“都不是,是你阿姊德良。”
“今儿晌午你阿姊她投缳了。”
第75章 炙羊肉
秋斓的表情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会投缳?
她的阿姊从前在南城的小巷子过了十几个贫病交加的春秋, 在秋家的小摊上挺着病躯还跟地痞混混们据理力争,在秋家小店最忙碌的秋天夜以继日地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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