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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围猎,只怕咱们非得要猎下母虎才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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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暖花开日,殿试循之来。
    秋茂彦的书温了二十年,到如今也丝毫未敢松懈,只为的是一朝金榜题名。
    秋斓在放榜前夜就连夜替秋茂彦备看榜要吃的状元及第饼,想帮她的阿爹博个头彩。
    家家户户都有这习俗,有钱的人家吃粥水糕饼,无钱的煮两颗红鸡蛋也算是一份心意。天底下的所有人在这一刻有惊人默契,总得要让家中的进士们吃点什么,仿佛这样奉上祝福,才算没有亏待了这一路考来的辛苦付出。
    至于秋斓做的状元及第饼,自然和至归缘寻常的糕点更是有多有不同。
    这饼皮拿的都是当年新麦褪壳磨作白面,搁了酥油揉捏得又顺又滑才停下。饼馅就要更讲究些,不像寻常点心似的包上馅料就作罢,而是层层叠叠裹挟成好几层馅,取个层层高进的好寓意。
    故而这状元及第饼最里头是咸蛋黄,用的是个大饱满的青皮咸鸭蛋,蛋黄烤至成熟后,澄黄鲜香,浓油汪汪,咸香馥郁,看着便会令人垂涎。
    秋斓还专门在蛋黄上喷撒过陈酿的秋露白,这样烤熟的蛋黄自然只余鲜香,不留丝毫腥味。
    咸蛋黄外裹有蒸熟的糯米糍,又软又糯,最后才包上奶香的芋泥裹进馅皮,包成比寻常点心大出许多的模样,最上头再拓有“状元及第”四个大字方才入炉。
    烤熟后的糕饼更是香气扑鼻,连酥皮都层层可见。切开来馅料连皮一叠又一叠,无疑正是最好的彩头。
    秋斓将饼小心翼翼分开,在众人环绕的目光中将带着字的第一块递在秋茂彦手上:“功名利禄加身不易,翻手可为人极,覆手却作尘泥。”
    “可无论怎么样,我阿爹永远是这世上最好的阿爹,拔得头筹犹可期,阿斓惟愿您心想事成。”
    秋茂彦听着这话,连忙点着头接过:“好,好。”
    秋斓又挨个分了秋夫人和耿承安,因着放榜还要等到正午,眼下时辰尚早,店中的伙计师傅们便都被唤来聚做在一堂,兴冲冲地分食整块状元及第饼。
    厅堂里闹哄哄的,却也喜气洋洋。不料饼还没有分完,报捷的差役先到。
    “恭喜今科进士秋茂彦高中。”
    “陛下钦点秋茂彦头甲头名。”
    “秋会元这次当了状元郎。”
    明遂帝钦点的头甲状元,若非因着举人功名是恩赐受之,秋茂彦甚至能做大明近百年来真真正正的第一个三元及第之材。
    店中的众人顿时爆出阵阵欢腾。
    鼓街东头的路人也不免得停下脚步驻足围观。
    曾经那些说秋茂彦江郎才尽如今泯然众人的,说秋茂彦受秋家荫蔽实则废人一个的,都暗自噤了声。如今取而代之的是秋家嫡子大器晚成,怀才不遇。
    秋茂彦被至归缘的小二和师傅们笑着簇拥住,可他却下意识看向秋夫人。
    彼时秋夫人也正静静地看着他:“不要叫大伙闹了,快克更换衣裳,传胪要紧。”
    高中的状元自然还有一系列繁琐的后续工作,至国子监传胪便是重中之重,运气好还能得以面圣。
    秋茂彦听到秋夫人这话,随即从善如流回屋。
    秋夫人便也不再逗留,转而跟着他离开,回屋替秋茂彦换上国子监方才送来的圆领深色蓝罗袍。
    那罗袍衣缘皆用青罗围边,宽广袖,银革带,乌纱的平顶巾侧系着垂带,这是状元郎才能有的穿戴。
    昔年温润如玉般的公子早已步入不惑之年,他额头和眼角上早已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穿起身上这件罗袍的沉稳和老练更是替代了曾经的谦和与年少。
    秋夫人小心翼翼地将银点翠叶红绒花簪在秋茂彦两鬓,又替秋茂彦堆叠袖口。
    她纤细的手指灵巧又仔细,可偏偏又好似故意般堆得慢慢吞吞。比起欣喜,替他穿上这身罗袍的苦涩似乎要更加浓烈厚重。
    秋茂彦垂眸看着秋夫人,却并不出言催她。
    秋夫人终于还是忍不住颤声道:“茂彦,这身罗袍真的好重,好重……”
    “我曾经夜夜梦着你金榜题名,可如今你当真穿上这罗袍,我为什么会半点都没有预料中的喜悦?”
    两滴眼泪落上罗袍,在秋茂彦袖口点出几瓣深色梅花,秋夫人终于再也压制不住情绪,低下头无声哭泣起来。
    秋茂彦伸手去扶她,秋夫人便又担心泪水沾湿罗袍,连忙擦干净发红的眼眶推开秋茂彦的手:“真是的,这么大喜的日子我哭什么?一会再让娃儿看见。”
    “姝英。”一向稳重的秋茂彦这次却不再顾忌什么周身礼法,他猛然伸手将秋夫人揽进自己怀里:“二十年了,我没让你享过福,没让你平掉冤,如今总不能连哭也不让你哭。”
    “哭吧,这罗袍是你替我撑起来的,再重我也穿得住,我答应过你的,我便不能食言。”
    “可我害得你蹉跎了二十年。”秋夫人的眼泪慢慢濡湿了秋茂彦的衣领,“人生能有多少个二十年呢?”
    “有姝英,二十年也如同一日,若没有姝英,那早早做个状元又能如何?”秋茂彦沉声自语,“我不过一落魄世家子弟,无荫无蔽更无前路,姝英却屈尊纡贵与我做妻。”
    “这世上真情何其难得?我只花了二十年便能得到姝英的这份执着,于我而言这每一日难道不都是甘之如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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