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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那件事,你办得不错,十分周密。”他边走边吩咐着,“现在,你和金恒马上安排人手,去追查皇后的下落。就先从法檀寺附近查起,不过切记,不要惊动寺内僧人和太后护卫,她若要落在母后手里,那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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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梓倾睡来的时候,衣衫完整,躺在一张舒服柔软的大床上。
阳光透过纱帐照在身上,清浅得没有温度,像一弯淡淡的月光。
她坐起身的时候,发现后脖子还在疼,忍不住在心里骂沈臻:手可真重,上辈子是打铁的吧!
拨开帐幔,华梓倾眸光一转,便吓了一跳。她刚才骂的人,此刻就在窗边站着,背影颀长,清秀挺拔。
“你醒了?”沈臻听见动静,缓缓转过身来,半边脸留在朦胧的光影下,就像他的人一样高深莫测,让人看不真切。“先喝杯水,想吃什么?我让她们去做。”
他说着,亲自倒了杯茶水,送到床边来。
华梓倾也不用镜子,草草地别了根素钗,腮边垂落两缕青丝。她极少用那些冰冷耀眼的金饰珠宝,也“嫌脂粉污颜色”,墨发雪肌,有种纯粹动人的美。
沈臻走近了,默默地看着她,抬手想帮她把发丝别到耳后去,她一侧身,避开了他的手。
他略显尴尬,把端着的茶递给华梓倾,她瞟了一眼,并没有接。
“你放心,我虽然不是好人,但还不会卑劣到,在你的饮食里做手脚。”他忍着碰壁后的着恼,把茶盏撂在桌上,“只要你听话,我会让你过得很好。”
他顿了顿,又刻意地加了一句:“沈奕白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甚至,更多。”
华梓倾听出他话中霸道的占有欲,但她只是皱了皱眉,并不愿深究下去。“这是什么地方?”
“是我的别院。这里很僻静,也很安全,平时没人会来,你也不必费心想跑。”
她淡淡地转了个话题:“你为什么会和太后在一起?”
这是最让她意外的一件事,京中爱慕裕亲王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他却至今没有王妃。太后大他七岁,在华梓倾看来,他俩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类人,却偏偏是一场叔嫂之恋。
沈臻默了默,亦是淡淡地回答:“我有我的目的。”
“若非男女之情,那便是另有所图,你想利用她谋反篡位?那你下一步,会做什么?”
沈臻沉沉地盯着她:“你别忘了,我也姓沈,凭什么我要做皇帝,就是谋反篡位,而沈奕白,就是天经地义?”
“如果我告诉你,我下一步想做什么,你要回宫去通风报信么?”他清冷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心里放不下他。”
华梓倾理直气壮地回道:“他是我夫君。”
这个名词,刺痛了沈臻的心。
“是他把你打入冷宫的,他的母后是杀你祖父的仇人!从你入宫便是个错误,你根本不该遇见他,更不该嫁给他,你可知帝后大婚那日,我恨不能为你屠尽天下!若不是他,你本应……”他的语速突然慢下来,流露着无限怅惘,“本应留在我身边,做个无忧无虑的兵部主事,直到,我做完所有该做的事,然后娶你,做我的皇后。”
华梓倾怔忡着,猝不及防地面对这威逼似的表白。
半晌,她浅浅地笑了笑:“其实,我并没有费心想跑,我现在最想要的,是报仇。我听话地留下来,你帮我杀谢柳依,可好?”
“你当我傻么?”沈臻不屑地白了她一眼,“我现在替你报了仇,人不是你亲手杀的,你该可以欢喜地回去,与他重修旧好了。咱们也算相识多年,华梓倾,你何曾是个乖乖听话的性子?”
“你与我多年相识的沈臻,却真是大不一样,唯有脑子,还是这么聪明。”她感叹,“原来,我从没真正地认识你。”
他想了想:“等我得到想要的一切,我答应,杀了她,替你报仇。这一天很快就会到了,你信我,我说过,我能比沈奕白给你的更多。他做不到的事,我可以。”
他的话,让华梓倾暗暗地心慌。他说这一天快到了,皇帝也说风雨已至,她觉得自己站在一片刀剑密布的天空下,就是不知道哪一把会最先掉下来。
她冷冷地看着沈臻,重复着他的话:“你当我傻么?暗杀祖父,你难道不是同谋!”
俩人对视间,她突然拔下发间唯一的素钗,飞快地向沈臻刺去,如瀑的长发落下来,似赤膊上阵的孤注一掷。
沈臻躲闪几下,跃到她的身后,一只手扣住她捏着素钗的雪腕,另一只手臂紧紧地将她圈住。
华梓倾被按着,后背贴着他的前胸。因为二人较力的作用,钗子锋利的一端对着他俩右侧的颈边,不断地移动位置。无论是谁,若稍一松劲,钗子便会狠狠插进自己的脖子里。
片刻,沈臻占了上风,素钗的尖端停在华梓倾的颈侧,不再晃动。
杀与不杀,全在他一念之间。
沈臻没想到,她明知打不过,却还要面对面地对他出手。他知华梓倾是个直性子,爱恨不做掩饰,他信了,她是真的很想报仇。在她的心里,他和谢柳依根本没差别,为了杀他,她甚至不计后果。
沈臻突然改变了着力点,华梓倾腕上吃痛,手一松,钗子落在地上。
他从背后抱她,语气中却是更深的挫败感:“求你,别这么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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