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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乡间匪患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荆过来叫醒了姜泫。他本想叫荆韦过来送餐,但怕荆韦鲁莽,冲撞了姜泫,就自己过来了。
    姜泫被老荆叫醒,揉了揉眼睛,见老荆已经将做好的四张胡饼、一只鸡、一整炙条猪腿和两壶酒端了进来,放在了土炕另一头的木案上。姜泫坐了起来,问道“竟如此丰盛,荆老食过否?”
    “未曾,未曾,贵人先吃。”
    姜泫看了看窗外,如今天渐渐长了,此时日头偏西,将要西沉,可能酉时快过了。院子里,荆韦夹着三个胡床摆在了磨台周围,荆蓁也正将饭菜端过去,不过只有一大碗葵羹和米粥。
    姜泫想到了套话的办法,笑了笑,对老荆说道“我不惯独食,还是与几位同食吧?”
    “这……”老荆有些惶恐,“这怎么使得?贵人……”
    姜泫也不顾老荆客气地阻拦,直接起身下炕,就把猪腿和鸡端了出去。老荆见拗不过姜泫,也只有跟在后面,把胡饼和两壶酒也端了出来。
    荆韦和荆蓁见姜泫和老荆端着酒肉出来了,楞了一下,姜泫便道“我不惯独食,特来与大伙共食。”说着,便将猪腿和鸡也放在了磨台上。
    荆蓁女孩子家,还算矜持,荆韦可是早就忍不住了,抹了抹口水,笑道“嘿嘿,好嘞!”说着,又跑到院墙脚下去拿了一只胡床。说是胡床,其实就是后世的马扎,是从匈奴传过来的,在民间很是普及,很是受黔首百姓的欢迎,虽然为士大夫所不喜,可是当今天子刘宏就非常喜欢。
    暮色渐沉,红日西落,烧红了半边天的云霞。官道上行人稀少起来,偶尔匆匆走过的,基本上也都是从田地里归家的农人。
    姜泫先坐了下来,在他的招呼下,老荆一家三口也跟着坐下了,黔首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基本上不会分食,位置够的情况下,女人也不避讳上桌。起初老荆一家三口还是只吃那碗葵羹,还是姜泫一再邀请三人跟着吃肉,又是递给了荆韦鸡腿,又是给老荆和荆韦倒上了酒,这气氛才变得活络一些,但姜泫还总是感受到些许阴霾萦绕在期间。
    见荆韦几杯酒下肚,姜泫便试探性地问道“荆韦,你兄妹为何会来亭舍中居住,其他亭卒呢?”
    姜泫一问到此,荆韦便皱下了眉头,将杯子重重地按在了磨台上,好险没摔碎。荆韦哼了两口气,见老荆还要阻拦,可这人是个直肠子,早就憋不住话了,也不去看老荆,就对姜泫说道“还不是那鸟贼王乔?”
    “王乔?”姜泫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立马乘胜追击“王乔何人?”
    “一个强盗,杀了亭长、里魁等人,其他几个亭卒怯懦,却被他给吓走了!”里魁,也就是里长。
    荆韦说得简洁,姜泫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可不是他第一次听说有盗匪击杀官吏。就又问了问老荆“这王乔究竟何人,敢击杀亭长?”
    既然荆韦已经说了出来,老荆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只听他叹了口气,嗓音沙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清楚。
    最近,这里出现了一伙强盗,首领叫王乔,已经祸害了周遭几个乡亭。三日前,这伙强盗来到了此处,亭长倒也刚强,带着几个手下奋起反抗,两方打了起来,死了两个贼人,王乔也受了点伤,便跑了,但却扬言数日之后会再回来血洗这里。可是里魁、求盗被杀了,亭长、亭父受了重伤也死了。六个亭卒死了三个跑了两个,只剩下老荆了。老荆曾让荆韦去县里求救,可是到了县城,县尉庄兴却直接将荆韦打发了回去,荆韦连县令韦驹的面都没见着。
    姜泫不禁感到担忧,便又问道“却不知他们何日会再来?”
    “也就这几日吧?”
    “那荆老为何不走?”
    “唉……”老荆拍了拍膝盖,似乎那里有旧疾,道“我这一把年纪了,能跑到哪去?可这两个不肖子,却非要随我再者等死!”
    “哼!”荆韦一拍磨台,道“大丈夫在世,怕什么死?上次我没在家,这次若是王乔再来,我将他们杀个一干二净!”
    姜泫又看了一眼荆蓁,荆蓁垂下头,没迎上姜泫的目光,道“父兄留在这,我就哪也不去!”
    老荆重重地拍了一下荆韦的脑袋,骂道“你个猪狗,那王乔有几十个人,还都骑着马,你一个人,拿什么跟人家斗?你这几年,给我惹得事还少吗?”
    “是啊,”姜泫想试一试荆韦,看他怎么说,便说道“若如荆老所言,王乔一伙人人骑马,在中原马可是紧俏货,彼等来头定不简单。你身强力壮,带着荆老和蓁儿,该也饿不到,不如逃走。”
    之前姜泫不吝钱财,对自己一家子又非常客气,荆韦对他印象还很好,可听了这句话,眼神中立即流露出了鄙视,怒道“总不能看着他们,把咱们整个里给屠了!横竖一死,不如拼了,倒也不负侠名!”荆韦本就是个乡间轻侠,急公好义,惹是生非,自然闯荡磨练出了一身胆气。
    姜泫点了点头,对荆韦颇为赞赏,道“好!此为死地也,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若不愿逃,则当死战。我幼时习剑,至今十年,愿助之!”
    “哈哈……”荆韦就坐在姜泫的右手边,听到这话,大巴掌一拍姜泫的肩膀,笑道“这才叫贵人吗!”姜泫心下喜欢经纬的性子,看着经纬的模样也跟着下了起来。这会儿刚要再详细问问王乔的情况,就听到有人喊叫。
    “不……不好啦!”亭舍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乡农,直奔后院,边跑边叫,“不好啦!贼人来啦!”管事的都跑了,来了贼人,里民们也只能来这里找老荆了。
    “说来就来!”姜泫一听,喝了一声,“等我!”马上进屋取了长剑,旋即出来,指了指那个报信的农人对荆韦说道“带上武器,跟他走。”
    亭舍中有五根八尺长的步戟插在架子上,荆韦拔出两根,自己一根,扔给那个乡农一根,两个人并着姜泫冲出了亭舍,老荆和荆蓁也跟在后面。
    出了亭舍没几步,便看到一群里民围着一处农舍,里民们远远围在农舍周围,其中有不少青壮男子,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想是被王乔一伙强盗给吓破了胆子了。里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都是“不光抢粮食”、“还抢孩子”、“这孩子也真可怜,父母刚病死死,自己又被劫了!”之类的。屋里传来孩子的哭闹声。
    姜泫带着老荆一家三口凑上前,想是贼人就躲在屋里了,并且劫持了孩子,接着跟周围的里民问道“里面有几个人?”
    “一个。”
    “一个?”
    屋里一直传出来孩子的哭闹声,这时那屋里的贼人也说话了“快些送些吃食进来,两人的,只能女的进来!”一听这话,周围几个妇人都吓得后退了好几步,避之不及,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的。
    见状,荆蓁皱了皱眉头,对那几个妇人甚是鄙夷,毅然说道“我去!”说着从一个老妇人手里接过已经准备好的两碗干豆饭,就要进屋。
    姜泫手快,一把拉住了荆蓁,道“勿急,有我。”
    姜泫松开了荆蓁,将长剑交给了荆韦,自己接过了两碗干豆饭。姜泫没有注意到的是,刚才他拉住的是荆蓁的手,此时荆蓁娇羞不已,急忙收回手,将双手捧在胸口,抵在下巴上,满脸羞红,只不过可能因为天已经黑了,没人注意到她的窘态。
    姜泫端着两碗干豆饭,站在门外道“这有两碗饭,一碗给你,一碗给那小儿,我能进去送饭吗?”
    姜泫有点早熟,声音变得差不多了,但仍能听出来是个半大的少年。屋里那人听不是个成年男子,便放下心来,高声道“我却不急于一时,只不过这小儿饿了,你且先进来吧。”
    荆韦端起了步戟,低声说道“小心了。”
    “无碍。”姜泫冲荆韦摇了摇头,就这么走进去了,为了不被贼人太过提防,长剑也没带。荆韦将姜泫的长剑插在腰带李,攥着步戟的手心已经出汗了,他准备一听到不妙便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