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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胤禩看来,“超拔”这种行为本就疑点颇多,如果康熙是真有心栽培十四,就算是真的给他封王又如何?这种模棱两可的行为,倒像是在打掩护——前世就是这样,十四只是个可怜的掩护;那么今世呢?难道康熙心中已定好了人选?那么……这个人选,会不会是胤禩?
待得谋士们都退下后,胤禩不禁长叹了口气,微微仰着头靠在座椅上,阖着眼似是在养神。书房外传来一些响动,随即是贴身太监悄步走近,低声唤道:“八爷?”
“嗯?”胤禩只半睁开眼。
“福晋端了补汤来,爷要不要见?”
“见,请福晋进来。”胤禩立时睁开了双眼坐正了。
郭络罗氏亲自端着汤盅走进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爷,整日里待在书房,可要注意身子。”
胤禩温和笑道:“我仔细得,近来府中井井有条,可是让福晋劳累了。”这几年里郭络罗氏收敛了脾气,胤禩倒是多了两个庶子,廉亲王府表面上也是一脉和谐的,能够如此,胤禩已然十分满意了。
“别的事儿我也没法替爷分担,只能尽心照顾好妹妹们不让爷忧心了。”郭络罗氏真的和几年前大不相同,只听她贤惠淡雅地说道:“眼看佟妹妹的好日子就要到了,这奶嬷嬷我已安排好了,不知爷可有其他人选?”
“你拿主意就好。”胤禩深深地看了郭络罗氏一眼,夫妻俩又说了几句闲话,郭络罗氏便出了书房。
莫名地胤禩觉得心下有些萧索,郭络罗氏的性格变了,或者说是她故意压抑了自己的本性,胤禩虽然满意她的所为,却又觉得从前他们夫妻间的那种热烈似火的爱意已然是不在了……也罢,这就是有得必有失的道理,自古皆如此,人力所难及。
几年前胤禩迎娶了佟家某支的女儿做侧福晋,如今侧福晋有了身孕,他和郭络罗氏都很重视。胤禩如今虽然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却都是格格所出的庶子,要指望郭络罗氏生出嫡子来的希望太小了,那么侧福晋的儿子也算是半个嫡子,所以夫妻俩都多了几分期待。更何况,如若佟氏真的生出了儿子来,胤禩也好向佟家施压,让他们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了。
如今已是康熙六十年,胤禩的心也不可遏止地蠢蠢欲动了起来。思前想后,胤禩终于咬牙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事实上康熙六十年是颇多乱象的一年,圣祖皇帝垂垂老矣,皇子们战战兢兢,大臣们也心虚摇摆……更遑论此年中江南、河南、陕西、甘肃、福建、浙江、湖广等省内共有一百二十三个州县遭灾,灾民流离失所、生活艰难。单说刀兵之事,二月有山东盐徒王美公等人作乱,到了五月,台湾的朱一贵又带乱民造反,一时间便连康熙也觉得焦头烂额。总算六月时有好消息,平逆将军延信平定藏地,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也平了台湾——可好心情没延续多久,到了九月时又有策旺阿拉布坦进犯吐鲁番,边境战火继续。
偏偏康熙在经历了这大半年的政事、战事困扰后,身体本已疲惫不堪,却还不服老地要逞强,与往年一样在十一月时去南苑行围,胤禩有心随驾,然此时恰好他府中的佟侧福晋产子,是而胤禩还是留在了京城。
想来康熙也不会想到,这样一次例行的围猎竟然就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围猎!
十一月的天气变幻莫测,康熙方才到达南苑一日,便因骤降的温度而受寒病倒——风寒来势汹汹,康熙只得下令回驻畅春园,此时他身边掌兵之人仅有步兵统领隆科多。
胤禩收到消息时,十分不争气地浑身冒冷汗,但与此同时,他也兴奋地连心脏都快跳了出来——事不宜迟,胤禩立时匆匆赶往畅春园,要与隆科多面对面地“好好谈谈”。
“近来颇有变天之兆,国舅爷别来无恙否?”虽说胤禩的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笑,强自镇定地说道,但他和隆科多两人都能感觉到彼此的紧张以及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
隆科多此人却是很不一般,他追求权势的同时也极有胆量。这次隆科多借着康熙对他的信任有加,终于把握到了千载难逢的良机,这纵然与康熙的骤病脱不了关系,但换一个人来,可能就未必敢行此大不韪之事了——这也是胤禩为什么一直在下大力气花大工夫来笼络隆科多的原因,即使佟家其他人都在胤禩麾下,可偏偏隆科多之前总有犹豫,与胤禩的关系暧昧不清,虽也在暗中帮了胤禩几次,传递了一些消息,但隆科多终归没有明言投靠,实令胤禩头疼,只觉他难以把握此人。却万万没想到这次隆科多居然在乍然之间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做投名状,胤禩当真是又惊喜又疑惧。
这份大礼,可以说就是皇位!
此时此刻,畅春园已完全在隆科多的掌握之中,康熙卧病在床,随时都可能“御驾归天”,这下一任皇帝是谁……可就不是康熙一人能够决定的了!
但事实上,隆科多终归不是康熙,他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说把皇位送给谁就能送给谁?若真能那样,干脆自己做皇帝好了,何必急急忙忙把胤禩叫来呢?事实上他之所以要这么做,无非还是因为胤禩势大——让隆科多造反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在他看来,胤禩早就有了隐形太子的身份,即使隆科多不这样做,皇位最终也应该还是会落到胤禩头上,这对胤禩只不过是早和晚的区别,对于隆科多来说却是一份拥立新皇的大功,太过诱人,足以令他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