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醉打金枝(十)
胡三娘怕自己会错意,伸出小指头掏了掏耳朵,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东西?”
流浪汉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唯有一双眼睛晶亮清澈。
他又重复一遍“我不是无赖小混混。”
“……”胡三娘眼睛逐渐瞪大,绿莹莹的光泽与胡滢一样。“你,难道是雪山王的小儿子,初白?”
“是啊。”
流浪汉眨了眨眼,咧开抹笑容,露出雪白的两排牙,看着都闪光。
其他人都一时没了言语,这怎么个回事啊?怎么一转眼,雪山王的小儿子就蹦到眼前……还这么一副装扮?
听说过喜欢扮个仙扮个道的,但可从没听说有喜欢扮乞丐的?
胡三娘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虽然之前也有过各种想象,也绝对没想过会这么狼狈。
沈素素眼圈都红成肿桃了,眼泪珠直在腮边徘徊。
想想自己差点要跟这样的结婚,她能不哭吗?
“你怎么这鬼样子啊?”胡滢说道。“话说你又是怎么来的?”
秦翎墨将事情经过简单复述一遍,垂着头的沈素素心里酸汪汪的,为自己命不好哀叹连几岁幼儿都能欺负,这如何能撑起整个家?她怎么就这么命苦!
初白又轻轻一笑,微微有点羞涩“我爹教导我,要修最正统的仙道,不能伤人性命。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伤到那些孩子,所以就随便他们吧!反正小孩子打两下,我也没什么的。”
“那为何村人说你是骗子是傻子?”秦翎墨见他说话清晰,思维逻辑不像有缺陷。
初白挠了挠头“是我看他们过得太苦,就占卜预知了下金矿位置,但他们不信。说我是骗子,脑袋有问题。”
众人除了沈素素都听出来了,这初白人是没什么问题,硬要说的话是有点太耿直,但总归不是奸恶油滑之徒。
胡三娘拍拍手,招呼身边婢女“别的待会再说,先去把这身皮洗洗涮涮!看着眼睛疼!”
婢女们个个捏着鼻子领初白去沐浴。没办法,三娘发话,她们不敢不听。
他一走,胡三娘就转脸冲着秦翎墨笑“来,好女婿,让娘好好看看养养眼”
“……”
宰相大人虽然有了见爹娘的准备,但第一次照面就“女婿”,“娘”的叫着,他抑制不住面容发烫。
他这个模样再脸颊霞染酡红,平添青涩更显清秀。简直就是犯规!能对这样的女婿大呼小叫的丈母娘都是眼瞎。
胡三娘眼不瞎,于是越看越顺眼。再接下来交谈,举止大方,气度不凡。有学问但又不是酸掉牙的穷儒。
聊得多了,沈素素也按耐不住好奇,听这声音真是磁性动听。她一抬头,正看到坐对面的秦翎墨。
宰相大人方才被弄乱鬓发,此时干脆全部披散下来,柔顺如墨。他俊容昳丽,风姿卓越,说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都有人信。
沈素素惊讶,她之前受那不负责的画像影响太深,乍然见到差点叫出来。
“素素,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素素连忙低头,她不敢多看,怕看多了自己又郁闷。
怎么表姐就这么命好……
就在他们说话之际,突然有人闯进洞府,还没看见尊容就听到洪亮的喊声震荡不已“那小子在哪?!让他出来!”
“哎呦!这够速度的啊!”胡三娘起身相迎,可不等她过去,一身材高大的男人就已经进来,红发束冠,剑眉星目,身着藏青衣袍镶金锦靴,端得是威仪堂堂。
只是他剑眉紧锁,眸含厉色,一进门就问胡三娘“那个欺骗女儿的坏小子在哪?”
“什么呀!那是咱女婿!”
胡三娘捶了男人一拳,拉着他过来介绍“这是我家那口子,滢儿的爹,六郎!”
“就是你吧!”六郎怒气腾腾地瞪着秦翎墨。
宰相大人起身行礼“晚辈见过长辈。”
“哼!什么女婿,我可不同意一个人类进家门!”
胡滢拉过自己娘小声问:“你给爹捎得什么口信啊?”
“我就说你女婿来啦,赶紧过来一起吃团圆饭吧!老头子。”
“……”
“看你爹高兴的,直接千里神行就过来了。”
“……娘你有眼吗?这能叫高兴?”
“哎,要说娘也真是有眼无珠,不然我怎么当初没发现这么俊俏的小哥呢?”
胡滢浑身无力“娘您年少风华的时候,墨墨的爷爷恐怕都没出生呢吧!”
这娘俩说着悄悄话,那边六郎怎么看秦翎墨都有点眼熟,可又具体想不起是谁。胡滢虽然跟他们提过,但没具体说过是什么人。
反正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行!
“你是什么出身?做什么营生?家有几口人有多少田产啊?”六郎一叠声地质问。
秦翎墨回答得有条不紊“晚辈姓秦名翎墨,字行简,出身淮王府,后因家中一些变故,现为臣籍。任职北唐宰相,兼任太子太傅。”
六郎愣了愣,蓦然瞪大眼睛“你就是那个秦翎墨!不行,那就更不行了!”
“有什么不行啊!爹你别信那些胡说八道的,墨墨才没那么可恶!”胡滢忍不住插嘴。
六郎想责备女儿胳膊肘往外拐,可瞧见胡三娘护犊的眼神,只好将一腔怨气都发泄到秦翎墨身上。
“你知道我女儿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吗?”
“钱跟酒。”
“没错,钱这东西自有天命,至于酒,我女儿当然要找个跟她志趣相合的,最起码你得能喝!”
秦翎墨想了想,自己算能喝吗?好像之前他还誓死不喝酒的。之后在有间酒肆也从来没多喝过,完全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
六郎见他没有立即作答,心情豁然舒畅“就这么定了!要想跟我女儿在一起就必须喝酒比过我!”
“爹!”
“现在就开始!谁也别拦着!”
六郎情绪高涨,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这一击就将什么秦翎墨彻底击败。
这正闹腾着,初白已经沐浴结束走出来。要论长相他只能算中人之姿,但眉眼间自有股温柔深情的韵致,轻轻一笑倒也动人。
他换了身素色家居常服,浅金色的长发软软地搭垂在肩背上,浑身还笼着淡淡水汽。
沈素素一怔,望着初白的侧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六郎不知这是谁,其他人不免又将前因后果再次复述。
“那正好!”六郎拍手称快“我早就不满二姐的做法,现在既然赶上了,那你也来!若是你们喝不过我,就现在马上统统给我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