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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王六郎心中那个单纯善良的沈十八娘,打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王六郎摇了摇头,心中暗自苦笑,若是他第一次认识的是现在的沈十八,他只会欣赏她,绝对不会心悦于她。可是没有若是,他早在十八娘还像一只温顺的小兔子,打算顺着命运一直走的时候,就已经心悦于她了。
    心,一旦放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更该死的是,他甚至觉得,现在反杀回去的十八娘,也是这么的动人与鲜活。他不能容忍沈十六出手,却能体谅十八娘还击,这才是爱情这玩意最让人可怕的地方。
    他明明理智还在,却无法控制的区别对待。
    “你明天去清河,一路小心,我要回太原了。”
    十八娘点了点头,“一会儿让西屏给你送封信,你带给李子期,若是他出征了,把信给我大兄即可。”
    十八娘说着,同他擦肩而过,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王六郎想伸手去抓,却最后只在自己身侧拽成了一个拳头。
    “去清河你可有什么对策,清河崔氏可不是那么好说服的,毕竟他们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了。”
    十八娘摆了摆手,“对策?凭三寸不烂之舌,见机行事了。”
    沈十八娘回到屋子里,拿了一卷左氏春秋半躺在床榻上看,还没有看几页,便又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恍恍惚惚之中,她好似又听到了那个汤罐子咕噜咕噜的滚动声,它一直滚一直滚,撞到了一旁的铁架子上,发出了咣当一声,然后碎掉了。
    那是十八娘的书架子,上头密密麻麻的堆放着竹简。
    其中一册被撞掉了下来,盖在那汤罐子上,紧接着就是女人的哭喊声。
    第二百六十二章 宝珍(二更)
    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
    若不是她能够看到自己正躺在小榻上,一动也不动,十八娘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大晋,回到了王氏的祖宅里。
    这屋子里满是肉汤的香味,掩盖住了先前的松油香。
    宝珍公主全身披麻戴孝的,像是一只披着雪缎的人偶。
    是了,大晋亡了,皇室被清理,宝珍正在孝中,十八娘想要唤王三郎,痛骂他打翻了她的汤,痛骂他将宝珍带了回来,给王氏招祸。
    却见宝珍红着眼睛,呜呜的哭了起来,“你欺负我,你说了要一辈子保护我的,你现在连谢灵的一口破汤,都舍不得给我喝。这种汤,连最低贱的下民都不愿意喝,也就是谢灵当个宝。”
    十八娘突然有些想笑,她上辈子的夫君带了一个女子回来,她不是应该嫉妒愤恨然后弄死那个贱人么?可是她最气愤的却是因为他打翻了她的汤。
    宝珍的话也没有错,这种汤,在整个世家贵女之中,只有她天天煮来饮。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是在一个山洞里,黑漆漆的,不远处有一汪泉水,汩汩出声。她坐在火堆旁,灰头土脸的。国师坐在那儿像是躺在最舒服的床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用一根香木搅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陶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来的。
    那时候国师还不是国师,只是一个有些神神叨叨的年轻小郎。
    那时候谢灵还不是王家妇,只是一个经常换了男装逃出家门的无知孩童。
    “这是什么汤,味道还怪好闻的。”谢灵的肚子实在是太饿了,顾不得贵女的矜持,咽了咽口水,出声问道。
    国师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何不食肉糜,何不食肉糜?你们这种王谢世家子,竟然连最寻常的肉骨头汤都没有喝过?就在那屠案上,几文钱就能买得老大一根了,嘿嘿,然后再顺手拔个大白萝卜,就能炖出天下最好喝的汤。”
    谢灵一听,差点儿吐出来,“肉骨头?便是拿来喂狗,我家的狗都不想吃。”
    国师一听,将手中的木棍一松,伸出双手来,死命的捏谢灵的脸,“臭小子,你骂谁是狗呢!若真饿了,别说肉骨头,就是树皮,你也照吃不误。”
    谢灵被他捏得脸都变形了,她那会儿正在换牙,最怕张嘴了,如今再一被捏,说话都漏风了,含混不清,“还有那大萝卜,你竟然偷东西!”
    谁能想到,今后权倾朝野的国师,这会儿竟是个偷萝卜的小毛贼!
    谢灵就算是再硬气,也顶不住肚子实在是饿,在愤愤然中红了脸,接过了国师递过来的汤,“这可不是我问你要来喝的,这是你刚才捏了我的脸,给我道歉用的。”
    国师白了她一眼,他不懂什么贵族的脸面,只觉得万分的可笑。明明都快要饿死了,却还要装模作样的找借口,便是选木棍子当筷子,也非得选什么长得有风骨的……一根破棍子有个屁的风骨!
    十八娘的思绪飘得有些远,那一次她扭了脚掉进了山洞里,被国师捡了回去,住了三天整个人都像个小乞丐了,天知道她长那么大,出来都没有三天不沐浴熏香!
    她是谢氏长房嫡幺女,上头有八个哥哥,简直是含在嘴里头怕化了!
    国师将她背了回去,差点儿没被她的哥哥们打断腿!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国师便开始平步青云,再也不喝大骨头萝卜汤了。
    十八娘想着,就听到那王三郎轻声细语地说道:“你也说了,只有谢灵喜欢喝那种汤,你可是公主,自然应该喝更好的汤。”
    他说着,朝着一旁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女脸色一白,哆嗦着将被撞碎了的瓦罐子收拾了起来,掉在上头的竹简被汤糊地脏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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