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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吃干饭吃咸菜,她怎就能吃糕点吃好菜!分明是她惹出的事端。”
……
回廊上走着,楼下那些议论声隐隐约约传来,祝眠听得清楚,含笑低了低头,小声与春容说道:“有些嘴碎的女人。看在你代我受过的份上,一条命只收三百两。”
“祝公子说笑,我怎就没听见有女子闲话?”春容略垂着眼眸,揽着祝眠的手臂又紧了紧。
“没听见就算了。”
祝眠一路抱她回到卧房,安置在床榻上。
春容刚扯去外衫,想要将脚上绑的纱布取下重新包扎,祝眠便拉过被褥,再替她盖好。一次这样,两次这样,她自然明了。祝眠怕是不想让她瞧见这“杰作”。她便不再理会。
卧房内仅一张床,天光愈亮,祝眠愈困,不等她开口邀请躺到塌上休息,便跃上房梁卧着睡觉。
到了晌午,春容昏沉沉睡着,嗅到饭菜咸香醒来。
祝眠端着碗饺子吃得正欢。
看碗的样子,应是在外边买回来的。
她尝过街上的一些小吃,佐料味大都很重,初尝时会觉新奇,倒也不觉好吃。,多吃几口便厌了。饺子馄饨包子之类,馅料多是不实诚,皮厚馅少。不如楼里做的。宦娘在饮食上,一般不会亏待她们。
但祝眠吃得很是满足。
她看着他吃饺子,忽而想起前几日他吃元宵。
元宵节吃元宵,除夕夜吃饺子,吃得都是团圆。其实何止元宵除夕,但凡年节,过得大都是个团圆。
他大概是没有亲眷挚友能团圆的。
往日房中还有江湖客时,她总能打听到祝眠的消息,却从没听过他的朋友,他的家人。既没有亲眷挚友,哪日寻着有人在侧,吃元宵、吃粽子、吃月饼、吃饺子,哪日吃便是哪日过节。
年节习俗的菜肴,多数偏甜,大都是孩子爱吃。如今想想,他也像个孩子,爱吃这些。若当个孩子,便合情合理了。
小孩子不知善恶,不懂生死,所以杀人时手起刀落,眼也不眨。不杀人时,又能温和带笑,殷切切要吃饺子。他一定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杀人,等懂得的时候,已收不住刀了。
倘若他小时候没握住刀,如今会长成什么模样?
她没由来地想到江慎。或许走上江湖,握着刀更好些。
“醒了。”祝眠端一碗饺子到她跟前,“街上买的,吃吗?”
她慢腾腾坐起身,接过饺子。
“饺子有人下毒。”祝眠又道,“不过不妨事,一个时辰内死不了。”
他的行踪已然暴露,多的是人赶来银州城,想方设法地要取他性命。下毒这样的手段,他一眼便可看穿。
“你那碗也有?”春容舀起一个饺子,好奇地问。
“有,整锅都有。好在那个老板今日生意不好,只有我一个顾客。只有咱们两人能吃到他包的饺子。”
“你知道有毒,却还要吃?”
“毕竟毒下在饺子里。若不吃,就要饿肚子。”祝眠无奈道,“吃下去,哪怕毒发,好歹已吃饱喝足。”
“我也不喜欢挨饿。”
春容吃下饺子,细嚼慢咽。味同嚼蜡,肉是边角碎肉,菜亦是些干巴巴的叶子,嚼着如同嚼草纸一般,刮着舌头口腔。难吃。却也吃得一个不剩。
她小时候饿过肚子。
宦娘一般在饮食上不会亏待大家,但若遇着犟骨头,吃的头一遭苦头便是挨饿。饿肚子惩罚人最有效,还不会有伤,还能令人身形更加纤细。
挨过饿的人,该吃饭时,什么都能吃下。
他也是挨过饿的人。
和她一样。
此时此刻,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一起吃碗饺子。
除夕仿佛就在今日。
第24章 见谢尧
秋令天清,风凉,晒着日光则要暖上许多。
祝眠临走时,见太阳好,特意将春容的床榻挪挪位置,保准她能晒一下午太阳。迎着阳光,拆去手上包扎绸带,手掌及腕部的斑紫淤痕触目惊心。睡梦中便有觉察。受伤的右掌刺痛热痒,她以为是伤口愈合之状,没想到伤口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出现淤伤。
体内蛇毒未清,又吃下带毒饺子。
等祝眠带回解药就好了。
她将绸带重新缠在手腕及手掌间,拉下衣袖遮挡。
“祝眠在软玉楼内逗留的消息已传扬出去。”公子瞬忽然出现在屋内。
春容半起身,垂眸应了句:“今日已有人在饭菜中下毒。”
“是我找人下毒。”
春容诧异片刻,心中了然,便问:“公子有何吩咐?”祝眠日日在她身旁,公子瞬自然不便现身。只有遣人将他引开,公子瞬才可近身。既要近身,必有安排。
“谢尧也知道这个消息。已改道折返回银州城。”
“谢尧前几日刚从软玉楼中接走谢华君。”她迟疑后又问,“谢华君为祝眠所就。谢尧应一早便知祝眠人在银州城。”
“他离开银州城时,尚未见过尸体。”
“尸体?”
“一具女尸。”
春容愣神,一具女尸?会是谁?能叫谢尧不顾谢华君带伤之躯,颠簸返回银州城寻祝眠?
祝眠,谢尧。二人之间除谢华君外,还有何关联?
一个念头闪过,春容猛然抬头:“谢尧知道公子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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