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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谢尧回宁州途中,见到一具女尸,胸口肌肤被剥去,不难想到公子瞬。若是想到公子瞬,便不得不来寻祝眠。
    “聪明。是我告诉谢尧,我还活着。”公子瞬放下一瓶丸药,“焚桃。化入酒中,无色无味。一粒可得一夜春。”
    软玉楼内,多有为客所备催情助兴之药。亦有为姑娘所备迷情之药,焚桃就是其中之一。早年多有良家闺秀被卖入楼中做娼,一粒焚桃一杯酒,便叫这些闺秀处子再无贞洁可言。但因常闹出人命,尽是些亏本买卖,软玉楼便不再买入年过十岁的女子。只有自幼调|教出的姑娘,才能替她们赚足银子。渐渐焚桃便没了用处。
    “公子何意?”春容右手轻探,搭上公子瞬的手掌,轻微碰触。他的虎口有茧,是习武人。
    稍显粗糙的手掌抚上她的面颊,温情脉脉:“如果是寻常男人,我自然相信你能将人制服。可祝眠不同。不是他不好色,没有男人不好色。是他知道,人的欲望有度,倘若不知其味,欲望便是虚幻难描的,永远只在想象当中。一旦知其味,欲望便有其相,心中的渴求便会愈发真实、猛烈。虚幻的欲望容易克制,而真实的欲望却是难耐。所以他从不找女人。你来做他第一个女人。”
    谢华君是说,他不嫖|娼,也少饮酒,虽收钱买卖人命,却不执于金银。免了酒色财气,换做旁人,可称一句端正君子。
    但祝眠或许不是。
    公子瞬所说,仿佛祝眠已领悟高僧行云尚不能悟之道理。春容不置可否。
    她收下焚桃,浅浅应声。
    “谢尧不日便至软玉楼,将七夕当日你的所见所闻告诉他。”
    公子瞬离去后,她从床侧暗格中取出小坛酒,将焚桃化入其中收起。
    不久,祝眠带着解药归来,身上溅有血迹,便将那件绸缎外衣褪下,仅着里衣。夜里他将蛇身炖汤,味道很鲜。银州城少有人吃蛇,春容头一遭跟着喝蛇汤,起初未尝出是什么,待汤碗见了底,才瞧见一段段蛇身。
    第二日夜里,春容半梦半醒见,仿佛感觉到有人抚过她的腰身,那只手细腻柔软,很是熟悉。她从梦中惊醒,发现屋内已无旁人,祝眠不知去向。而在她的枕边,放着一包药粉。
    焚桃的解药。
    她拿起解药,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将药粉妥善收起。
    又过两日,官府解封软玉楼。前几日的命案得了结果。衙门那边说的是,死去六人皆是平云寨悍匪,流窜至银州城打家劫舍未果。死者既是悍匪,百姓们心有余悸,纷纷称好,这桩案子便不了了之。
    软玉楼解封的第二日,两架马车踏尘而来,停在门前。
    下车的是名中年男性,身着苍蓝大氅,器宇轩昂。其面貌和善,举止有礼,下车后行向阿环拱手问:“这位小友,可否劳小友请祝公子至此处一叙。”
    “找祝公子?”阿环眼力不差,一眼瞧出对方非富即贵,当即便说,“祝公子在春容姑娘那儿,我给老爷你带路!”
    “不用带路,他不会进去。”祝眠的声音自马车顶传来,在众人打量来人的间隙,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此,“大名鼎鼎的谢尧谢大侠,从不出入赌坊妓馆。”
    谢尧回身向祝眠抱拳道:“祝少侠,谢某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说来听听。”祝眠坐在马车顶上,手握长刀,无半分下车的意思。
    谢尧不恼不怪,温吞开口:“月余前,谢某曾请祝少侠出刀,为民除害。”
    “五百金,货款两讫。”祝眠悠悠道,“钱已花光,若想讨要,怕是难办。”
    “谢某并非讨要银钱。”谢尧摇头回说,“只是谢某前几日偶然得知,公子瞬尚在人世,故而赶来问上一问。此人为祸多端,若不除之,江湖不宁。”
    祝眠神情微变,握刀更紧。
    不待他回话,软玉楼内行出一人。
    春容衣着朴素得体,蹬着一双软底绣鞋,步态轻盈,行至谢尧近旁,迤迤然垂首行礼:“春容见过谢大侠。”
    “快快起身。”谢尧虚虚将人扶起,“好孩子,你的信,我与你伯母都看过了。前几日银州一行,来得仓促,咱们恰巧错身,未能一见。今日待我了却一桩旧事,咱们再叙话详谈,可否?”
    “谢大侠,春容今日前来拜见,是有三句话,恳请谢大侠听上一听。”
    “这……祝少侠,可否等春容姑娘说完,咱们再议?”谢尧转身望向祝眠,征询意见。
    祝眠已下车,倚靠着车辕抱刀站立。
    见他默许,谢尧才向春容道:“孩子,你说。”
    “其一,是为致歉。谢公子十万金之事,源头在我,春容心中歉疚。其二,是为致谢。春容身陷囹圄,又染伤病,若非谢大侠作保,春容如何能回楼中养病,春容心中感激万分。”
    “我儿实力欠缺,吃点亏,受些教训,是件好事。况且镖银被劫与你有何干系?你无须自责。再者,知州大人仁善,我只是与他陈明实情,不敢居功。”谢尧笑得和蔼,“你是个聪明孩子,又懂事。难怪我儿引你为知己挚友。此前你说有三句话,不知其三是?”
    “其三。”春容抬眼看向祝眠,“是为作证。祝公子为民除害,手刃公子瞬当晚,春容就在现场。春容作证,公子瞬确实身首异处,神仙难救。此事是软玉楼内许多人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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