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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陆辞珩霍的站起来,脸上神色难辨,难以置信地说:“不是他想支开我才和皇上提议让我去西北的吗,他怎么会找人在军中关照我?”
    “是他提议的啊。”他的反应太大,杨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时你在朝中拉拢官员被人弹劾到皇上面前,皇上对你起了杀心,沈太傅在华兴殿跪着求了一夜,才让皇上松口没将你下狱,而是下了道圣旨让你随军出征去西北。”
    杨澈蹙了蹙眉,“当时沈太傅来找我商议对策,我原本同他说让你去西南,西南那边战事没那么紧,不像西北那么危险,但因着那边是大夏,几番权衡之下还是说让你去西北更好些,但他怕你有危险,他在军中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就托我找人在西北军中多护着你些,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他从来没和我说过。”陆辞珩喉中酸涩,他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话来,“我当时、我还那样对他。”
    沈明安想尽办法一心护着他,他却掐着沈明安的脖子把他抵在宫柱上质问。
    “因为你的身份不好向人透露,我当时是让部下去找的人关照你,找的都是你同行同伍的人,其他人我没什么印象了,有个姓刘的伍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为了妻女攒银子一口就应下来了。”杨澈顿了顿,唏嘘道:“每个月都给了他一些银两吧,后来他战死沙场,我就想着多给些银子照拂他的妻女,遣人去了江州才知道,他的妻女早在十余年前的饥荒中就饿死了。”
    “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从他到西北时,刘伍长便待他十分好,他脾气倔,校尉罚他不让他吃饭,他就真的几日都不肯吃饭,是刘伍长来劝说他,偷偷把干粮分给他;他受了鞭刑,是刘伍长帮他涂的药;甚至到最后,刘伍长也是因为替他挡了一箭才丢了性命的。
    可陆辞珩一直以为那是刘伍长人好,却不知道他是受人所托才对他百般照拂。
    “其实一样是从军,西南更好些,但西南那边主要是大夏的一些余孽在流窜,沈太傅说再怎么也不能让你去打大夏……”
    陆辞珩心脏仿佛被紧紧揪住,胸腔里尖锐地疼,他又愧又悔,声音哽在喉头,涩声道:“大夏不是二十余年前就被我们灭国了吗,为什么不能让我去打大夏?”
    “墨妃不就是大夏人吗……”杨澈忽然停了下来,没再继续说下去。
    “墨妃是谁?”
    “他……”杨澈眼神忽闪,忽地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起来,“我看这时间也不早了,三王爷若是没什么事便回去吧。”
    第47章
    华兴殿外风声大作,将门口的白幡布生生吹落,有好几块都绕在一起,被风吹得错乱纷飞。
    间或响起几道闷雷,乌云遍布,低得像是要垂到地上。
    殿里头暗沉沉的,偌大的宫殿里没点油灯也没燃烛火,只有摆满贡品的桌案前放着一个火盆。
    火光明明灭灭,火焰卷起黄纸在火盆上方燎尽。
    满殿都挂着系着铃铛的红绳,一条一条地交杂起来,在空中低低地垂荡,间或还系着几把桃木剑,被触碰到后牵连到所有的线,空旷的大殿里响起灵异诡谲的铃铛声,伴随着赵天师诵念经咒的喃喃声。
    这些东西又挡视线又挡路,陆辞珩在黑暗中烦躁地把它们扯了下来。
    他用力一扯就扯掉了大半,半个殿内的铃铛都被他给扯落在地,铃铛在地砖上四处滚落,发出此起彼伏的脆响,穿着一身明黄龙袍的陆承景却像是听不到似的,只聚精会神地盯着长桌案的上方。
    陆承景这段时间几近疯癫,连上朝时都要穿着道袍,披头散发地打坐,今日却是好好打理过,穿上了许久未穿的龙袍,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端端正正地戴着冕旒,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僵立在那里,局促紧张地搓着手,眼中带着期待看着上方。
    陆承景根本没发现陆辞珩进来,反倒是在一旁施法的赵天师抬眼向他看了过来,视线却没任何停留。
    赵天师一身华贵的月白锦袍,但他身材短小,锦袍下端长出许多,松松垮垮的,看上去十分不协调。
    他脚边摆着一只金蝉的蝉蜕,脸上戴着一张涂抹着红漆,青面獠牙的面具,一手举着桃木剑,一手拿着铃铛,单腿站立在桌案上,毫无章法地摇铃。
    随着他手腕的快速抖动,铃声渐紧,一声声又短又紧促。赵天师忽地扔下桃木剑,从怀里取出一支火折子,伴随着欲催人魂的铃铛声,他从口中吐出一口酒,酒液喷射,将火光吹出一条直线,霎时间点亮了桌案上摆的几十根蜡烛。
    烛火亮起的一瞬,陆辞珩看见了华兴殿内的一切——
    赵天师身后挂着一副八尺有余的巨幅画像,画像上的男子一头乌发高高束起,穿着一身淡色锦袍,压迫感十足。
    桌案下方的地上摆着一口棺材,棺材周边还有泥土,像是刚从泥里起出来的,棺材的盖板被掀在一旁,板钉突出在外面,棺材里面是一具被摆着坐姿的森森的白骨架子,虽然骨架纤瘦,但很明显这是一副男子的骨架。
    而赵天师身上的衣着,很明显是仿照着这个画中的男子穿得,但画中的男子气质清贵出尘,一双摄人心魄的琥珀色眸子带着绿色,仿佛会说话似的,在画中也依旧勾人心弦,明明冷艳不可方物,却并不俗气,只会让人感觉是一种十分凌厉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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