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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湛就在后院的小书楼里,已经换上官服,见两人推开门进来,整整衣袖,带上官帽迎上去,步伐稳健,带着淡淡的微笑,不软不硬的说:“此地乃林家私业,不知二位大人突然来访,有何见教?”
赵祺一进门,便闻到了燃烧纸张的烟尘味,他咬牙切齿的问:“东西在哪?”
徐湛的目光看向门后,是一个火盆,满是黑色的余烬。
赵祺看了一眼,就命手下仔细搜查。
卫队们四散开来,掘地三尺,没有任何收获。
“为什么?”赵祺死死盯着徐湛:“你烧了证物,是在替谁掩饰?”
徐湛倏然望向他,一勾嘴角,说了句险些气死赵祺的话:“你是钦差我也是钦差。你我各上各的本,我没必要向你解释。”
莫说徐湛官阶高低,作为一个晚辈,也不该这样对赵祺说话。然而赵祺只能气着,因为徐湛说得对,他是巡按,只对皇帝一人负责。
看到赵祺气的脸都紫了,韩肃来了劲,怪声怪气的说:“那么敢问徐大人,秦妙心呢?”
徐湛粲然一笑:“不巧,尊驾来晚一步。”
韩肃冷笑:“她是白莲教徒,徐大人,你可不要犯糊涂。”
“你说秦妙心?”徐湛的表情像听了一则新鲜的笑闻,好整以暇的掸掸衣袖上的一小块烟灰:“证据呢?”
“呵呵,千古奇闻。”韩肃乐了,千从卫办案,几时讲过证据:“徐巡察,你销毁物证,窝藏私放邪教教徒,请跟我们走一趟。”
“可有刑科的驾贴?”徐湛问。
“没有。”
“那是奉有上谕?”徐湛问。
“也没有。”韩肃回答的理所应当。
□□给予千从卫权利,自然也要制约,按制度规定,没有刑科的驾贴和督察院的批文,他们是无权随意拘捕人犯的。但随着千从卫势力逐渐膨胀,多数都是不经手续直接抓人。所以徐湛跟他较这个真,让他非常窝火。
哦。”徐湛道:“既“无驾贴又无谕旨,恕下官难以从命。”
韩肃连心眉一皱,两眼瞪得滚圆:“这可由不得你。”
“凭什么?”徐湛的声音沉稳笃定。
韩肃攒了一肚子火,也懒得再跟他客气:“凭什么?凭我们是千从卫,抓你一个七品小官还需要驾贴吗。带走!”
马车在千户所大门前,徐湛被推下车,努力站稳身形没有摔倒。门里出来两名力士,为他带镣铐。
徐湛挺直了身子,负手道:“我是生员身份,按律不得用刑。”
大祁举官途径有很多,科举只是其中一条,许多出身卑微的杂职官读书不多没有功名,其中不乏才能出众的,也有机会跻身官场,这种人在官场上往往被人看不起,对千从卫来说就更容易欺负了。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徐湛的官职来路怪异,却忘了他还是生员。士可杀不可辱,按律,任何人都无权对生员用刑。
那么,他区区一个秀才,官职从何而来呢?押解他的刘百户想了想,想到了怀王殿下和他在都察院礼部任职的老子,踟蹰着翻身下马,挥退了那两名力士。冷声道:“卑职疏忽了,徐大人,请吧。”
院子里站着了许多千从卫,韩千户已换上武士服,腰胯“乌云豹”,在正屋檐下的台阶上站着,居高临下。
两侧厢房是关押人犯的地方,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徐湛正了正官帽,走进院子,目不斜视,稳稳走向韩千户。
徐湛气场全开,肩背挺直,他学到了郭淼的才学,也继承了郭淼的风骨,即便是走向绝境,也毫无阶下囚的怯懦和卑微,那一刻,韩千户都有些佩服他了,他见惯了无数铁骨铮铮的汉子在这样的场面下两股战战,体若筛糠。
韩千户想着,看他能绷到什么时候,便在一把椅子上大刀阔马的坐下:“徐大人,我这千户所衙门还不错吧。”
徐湛环视一眼四周,似笑非笑:“比宣抚司衙门,还差那么一点。”
“我倒是忘了,小徐大人是见过世面的人,据说在关都督的府上,还杖毙了三名千从卫小旗。这在本朝,还是绝无仅有的。”韩千户说。
徐湛矢口否认:“是关佥事的命令,我岂有这个本事。”
“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韩千户阴着脸:“我最厌恶你这等搬弄口舌的小人,口蜜腹剑,比我们卑鄙多了。”
徐湛盯着他看了一会,狐疑道:“此三人与大人有关系吗?”
韩千户哂笑:“你可听说过宣抚司十三太保?”
“略有耳闻。”徐湛说。荣晋出城谈判时,便有十三太保暗中跟随护卫。
“此三人,是五爷的人。”
徐湛了然了,韩千户找他的麻烦,必是为了讨好十三太保,既然韩千户如此开诚布公,如果不出意外,他是凶多吉少了。
徐湛心灰意冷,只好强作镇定,道:“正因为是荣五爷的人,关佥事才要除掉,与下官本无多少关系,如果韩千户传下官来是问这些事,那么恕下官公务繁忙,先告退了。”
徐湛作势要走,一众力士哪肯放过他,纷纷拔刀,拦住去路。
“不用急,你一时走不了。”韩千户呷了口属下递上来的茶,向看蝼蚁一般俯视他:“咱们言归正传,徐巡察,你毁灭证物,是要替谁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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