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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墙之隔的院子内,他很想翻身过去,去问问她,可改变了主意?
还想告诉她,自己愿同她共白头,同赴死!
沈熙却不在府里,长生突然送了消息,说是宋先生要回乡定亲。
她一听这话,惊得如同亲见七月飞雪,哪里还坐得住,连忙牵了老白,直奔城外。
素斋里喜气洋洋,宋牧亭红着张脸不停地冲着大伙拱手作揖,脚下放着包袱,箩筐和竹篓,大大小小足有七八个。
见沈熙进来,大伙儿忙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告诉她这件大喜事。
昨日傍晚,有个大兴来的人找到了素斋,传来宋牧亭他娘的话,说是他娘在家里给他张罗了门亲事,让他回家见见丈人未婚妻,择个日子把亲给成了。
大伙儿知道了都替他高兴。素斋里光棍不少,一辈子没媳妇也正常,可宋先生识文断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样样儿都懂,这样的人怎么能跟他们一样呢!
这不,果然就有人上赶着来做亲,还是有上百亩地的殷实人家,光嫁妆银子就能带过来四十两,更不要说其他的东西了!
陈掌柜听完来人的夸赞,连说了三个好,比自己儿子娶亲还高兴。
一大早,他就亲自带着人下山采买,半匹粉底红花绸子布,半匹雪白松江布,一对儿小指粗的绞丝银镯,二十斤的白糖,二十斤猪肉,外加两条一尺来长的大青鱼,既体面又实惠!
菊嫂又给他煮了一锅豆子豆干卤蛋,给他带回去招待客人。
沈熙听着他们叫着,笑着,脸上也跟着浮起笑。
等人散了差不多,沈熙这才走上前,笑容有些僵,“恭喜宋大哥,不过,怎会如此突然?”
宋牧亭从昨日起,这脸就一直热着,这会儿见大伙儿都散开了,浑身一松,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说是听人介绍,母亲也觉得好,便应下了。”
“成亲这么大的事,这么突然,宋大哥还从未见过。”沈熙有些无语伦次。
宋牧亭却没注意到,也顾不上,“母亲既然说好,那,定然。”
他一想到同乡口里的女子,长得好,人也能干,不由得脸更红了,话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沈熙看着他,死死握紧拳头才没让自己落下泪来。
她的小院还没来得及修整,陪她相守的人却成了别人的相公。
她虽谈不上对宋牧亭有多少感情,可这一刻,却像是丢了自己挚爱了一生的情人。
她将鼻尖的那股酸意压下,抱拳拱了拱,转身飞奔出了院子。
顾潜还没到山下就见沈熙迎面拍马而来,转眼又从他身边疾驰而过,只留下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他立刻掉转马头,追上前去。
铁柱从后面赶上,一见这情形,忙挥鞭上前去拦,墨棋立刻横在中间,两人当即在路上动起了手来。
沈熙一路狂奔,入了城门,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或喜或悲,或来或往,却不知自己从哪里来,又该去向何处。
她想要的从来就握不住,二娘不在了,自己一眼挑中的相公也没了,还有什么是自己的?
忽然,她想起她的小院,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前行的方向,吆喝一声,扬鞭飞驰而去。
顾潜跟在后头看着她停下,正要上前,转眼就见人又策马狂奔,卷起一阵惊呼。
他眸子一沉,脸也跟着黑了下来。
那宋牧亭不过定个亲就让她如此失态,难道当真是用情至深了?
一想到这个,他就恨不得掉头杀了宋牧亭。
他一边紧盯着前面的人,一边小心避让两边来往的行人车马,丝毫没注意她的方向不是候府。
他一路追到了二郎巷附近,转了一圈,远远看见一匹马孤零零地立在那头巷子里,皮松肉塌,身上的毛色更是参差,正是沈熙那老马。
他忙跳下马,左右查看了一番,果断翻进了一旁的宅子里。
院子空旷无比,草木横生,被他惊起的鸟儿转眼又落到了另外一边,闲适地在树枝间来回跳跃,几只野猫忽地从草丛间跃起,转眼又不见了踪影。
一看就是荒弃很久的宅子,不知她为何来了这里。
虽没见到她的人,他却本能地知道她就在这里。
他抬脚朝着不远处的正屋走去,门大开着,里头依旧空荡荡,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上面那一串脚印清晰可见,他忙顺着脚印上前。
穿过正屋,绕过垂花门,他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他,孑然独立的沈熙,那样瘦弱单薄的背影,放在这处荒凉的院子里,让他也跟着生出几分悲凉来。
他疾步上前,一把将人从池塘边上拉开,“别想不开!”
沈熙还沉浸在自己的幻境中,冷不丁被人这么一拉,目光有些迷离,“什么?”
顾潜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既心疼,却更气恼那宋牧亭。
“他一个马上要成亲的人哪里值得你这般伤神?”
沈熙这才清醒过来,她一把甩开顾潜的手,揉了揉被勒疼的手腕,问道,“侯爷又是怎么到了这里?”
顾潜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见那细细的一节手腕果然红了一片,正暗恼着,忽听她这么问,顿时哑然。
他该怎么说?说自己是路过,不对,说自己找她有事?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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