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彤光曾经花很长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成精，她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又为什么会是自己，人类说妖怪成精必须要修炼，动辄几百上千年才能变化成人，过程非常之艰难，连黑猫前辈也是活了三百年的大妖怪，对她来说三百年真的是很漫长的时间了，所以建国后很难有成精的动物。
    但她自己满打满算才就出生没几年，没有修炼过更没有奇遇吃到天材地宝，吃人类的剩饭剩菜还差不多，没有因为变质食物死掉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怎么就变异成精了？
    咔嚓一声，笔头被咬裂开了，乐彤光赶紧放下笔，发现再写字时笔芯会顺着裂开的顶部被戳出来，她着急忙慌地从外面扯了个草当绳子缠在了上面，现在勉强能用了。就是以后不能用力写字了，那她本来就很难看的字估计会更难看了。
    因为距离下班打卡地点太远，园里的游览车会在下班时间过来野生区接人，外面响起吆喝声，乐彤光收拾好东西关好门朝外赶去。
    跟来时不同，这会游览车上已经坐满了人，就剩上午见过一面的木角身边还空着一个位置，他块头大占得地方也多，旁人都不愿意坐在他旁边。
    木角朝乐彤光乐呵呵地笑起来，露在外的粗壮手臂朝她招了招，拍拍自己身边位置：“快过来坐这。”
    乐彤光道了声谢挤在了他身边。
    后面一溜坐的全都是健壮无比的男性，估摸着是野生区其他动物的饲养员。
    早上没见到她，现在坐在一起，后排几人都好奇地探头跟她打招呼。
    “你好，我是照顾毛毛的申莱山，啊，毛毛是狮子的名字。”
    “我是申钤山，是照顾独俗的。”
    这两人似乎是兄弟，长的也有些许相似。
    坐在乐彤光正后面的人也瓮声瓮气地打着招呼：“你好，我是南禺，驺，啊，白虎很喜欢你，今天看到它跟你玩的很开心。”
    乐彤光用力眨眼，玩？开心？它们什么时候玩的很开心了？不是一直在对峙追杀最后她惨败被拖着回来么？
    其他人纷纷附和：“是啊，难得看白虎这么喜欢一个饲养员，不容易。”
    “这下子应该能稳定了，好好干啊。”另一张大手用力在乐彤光肩膀上拍了一下，拍的她又往椅子里矮了几节。
    有人抱怨道：“我那只整天懒得动弹，推都推不动，不然我也想跟它四处奔跑。”
    申莱山接话道：“别提了，我那只特别爱生气，每天生气几次，我都头疼死了，一刻不得闲给它理毛剪毛。”
    “多的毛毛给我点呗，我女儿学校要做手工，正好缺点软和东西。”
    乐彤光听的又是一个眨眼，动物剪下来的毛毛还可以自行拿走么？那她吃一点白虎不吃的肉肯定也没关系吧。
    南禺拍了木角一下，饶有兴趣地问道：“听说你照顾的那只，东，东北虎今天又闹腾了？”
    木角憨厚一笑：“已经没事了，被我打趴了。”
    接下去就是一串的你真不错，干得漂亮的夸赞声。
    乐彤光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那只东北虎被拖回去后还被打了么？虽然乐彤光到转岗前也想过武力压制老虎，却没想过以那种方式，家里一窝受伤严重的小猫咪让她非常讨厌虐待动物的人类。况且这里是动物园，动物园绝对禁止饲养员虐待动物吧？其他人的反应让她无比迷惑。
    刚刚才建立起来的友好同事印象瞬间就坍塌了一半。
    这一路乐彤光都心情复杂，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她紧紧皱着眉头，连车子到了门口都没发现。
    木角提醒道：“到了，下班了。”
    乐彤光恍然，赶紧躲开他的手跳下了车，从野生区过来花了点时间，现在已经五点十五分了，得赶紧回家，要在人类到家之前先到才行。
    想到自己的新饲主，乐彤光就跟着想到了早上吃的猫粮，味道可真好。回家后就能有吃的，刚刚还郁闷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白虎的地盘挨着东北虎，下次她注意观察，如果木角真的有殴打动物行为，她绝对会举报给园长。
    只是这么一来，她就不能转回鸟区了。
    本来也在犹豫，这件事发生直接让乐彤光下了决心。
    正是下班高峰期，动物园这种偏远的地方也有不少人赶地铁，出来的游客，其他下班的同事，让这个偏僻的地方显得热闹了起来。
    从这里坐地铁到饲主家需要四块钱，这个月要涨工资，中午还省了一顿饭钱，所以乐彤光没有再着急忙慌地变回原形辛苦赶路，而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去挤了地铁。
    她离开后不久，动物园彻底闭园，白日里平静普通的动物园里突然传来各种说话声吼叫声还有乒乒乓乓的剧烈地震和爆炸声，听上去异常诡异。
    明明所有游客和下班的员工都已经离开了，却又有一批人从里面走出来，并再次走到打卡处打了卡。
    这些人的态度看上去更加闲适，彼此间说说笑笑，似乎也是在这里上班的员工，可白日在动物园里却没人看到过它们。
    打完卡后他们从动物园另外一个门走了出来，路边停了一辆外观灰扑扑的大巴。大巴里传来一道催促的声音。
    “快点上车了，送完你们我还要去跑夜车。”
    人们鱼贯而入，等坐稳后，车子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原地。
    而动物园里的声响却并没有因此消失，反而比刚刚更加剧烈了，一道黑烟从某处冒出来，不知道是哪里被烧毁了。
    园里的动静震天响，走在园外的行人却没有一个人朝这里多看两眼。
    园长坐在二楼小露台上吃着点心欣赏着夕阳染红半边天的美景，露出了个满足的笑容。
    “啊，又是个平静美好的一天。”
    说完就有一只鸟从天空落下，重重砸在露台边缘又掉了下去，露台被砸出了一个洞，石块扑簌簌往下落。
    园长嘴角抽了抽，将凳子挪了个方向，继续淡定地吃东西。
    另一边，因为出来的稍晚，乐彤光到饲主门外时已经五点四十五了，里面安安静静也没有亮灯，饲主还没回来，它跳上别墅小院的墙上，从高处俯视着过来的路。
    前天一只野猫溜进来，昨天又抓到一条毒蛇，这几天小区里的保安都紧绷着神经，任何可疑的人和动物都不放过，一天无数次巡视，这会正好有个保安巡视过来，见到趴在墙头的陌生猫时，他立即眯起眼睛仔细看去。
    乐彤光展示给人类饲主的模样还是品相绝佳的金渐层。虽然之前被嫌弃了两次，她到底还是没有变回原形去找主人，换一个模样再去，她先前的努力就白费了，她可是坚持不懈碰瓷了三次才换回今天的生活。
    这小区里能看到的品种猫大多都是业主饲养的宠物猫，这名没见过乐彤光的保安也不敢随意对待，但宠物猫外出也都戴了猫牌，就像闻名小区的侯赛雷一样。保安盯着乐彤光看了半响却没看到猫牌的影子。
    有可能是偷跑出来的，得赶紧找到它的主人，保安看了眼门牌号，想将乐彤光抱下来去物业，只是他一动，乐彤光就跳回了院子，蹲在了自己的空碗边。
    虽然没有猫牌，但它现在可不是没有主人的流浪猫了，乐彤光用尾巴敲了一下碗，这是个瓷碗，摔几下就要破了，尾巴没敢用力，就轻轻将碗翘起和瓷砖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借以告诉其他人，饲主给它准备了食盆，是知道它存在的。
    保安透过铁门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形，思考了一下没再继续捉猫，只是将情况和物业说了一下。
    物业给驺虞发了消息，让他给自家宠物做个牌子，不然物业可能会将在外的宠物当作流浪动物带走。
    正在下班路上的驺虞看到消息后皱了下眉，走到小区门口时，他又拐去了商店，再出来时手里攥了个东西。
    乐彤光是在六点十分的时候等到的饲主回来，作为一只合格的宠物，它立即飞奔向门口，在大门打开的时候立即蹭到了饲主腿边，讨好地用脑袋蹭蹭他。
    驺虞弯腰，将攥在手里的绳子展开，在猫脖子上比比划划，神情严肃眼神冰冷，还抓着绳子两端使劲拉扯，一副要勒紧什么东西的样子。
    乐彤光登时炸开了背脊毛。
    这人类，这人类不会是想勒死它吧？！！
    第10章
    流浪的那些年，乐彤光遇到过不少心理变态的人类，这些人以虐猫为乐，甚至她自己也成为过目标，差点就被剪断尾巴开膛破肚。
    家里那些小猫咪不是她主动收留的，只是在看到它们的境况后不自觉就想要庇护一二。
    乐彤光并不仇恨人类，毕竟大部分人类都是正常人，他们见到猫咪受伤也会愤怒会心疼，愿意带它们去医治并收留。她只讨厌那些会伤害猫的人。
    虽然观察新饲主的时间不是很长，乐彤光却相信这个总是冷着脸独自前行的人类是个好人。
    第一次见到他时是个雨天，那天乐彤光打工回来要出去觅食，路上遇到一只被电动车压过的猫，猫脊柱断裂，可能内脏也破裂了，流了很多血，她当时觉得可能不行了，救不活了。但那个人类却坚持把猫小心地护送去了医院，猫身上的血都沾在了身上他也没有在意。
    乐彤光每天都绕去医院看望一下猫咪，那个人类也去了三次，他每次去都是交钱，跟医生交流治疗方案，给猫治病花了很多钱，人类从没有抱怨过一句。大半个月后濒死的猫咪恢复了活力，后来被一个人类给领养走了。
    这件事给乐彤光的触动很大，她也曾经无数次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消失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成精了又能怎么样，还是连个同类都救不了。可那个人类将它们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也许这在他看来只是一件随手的小事，可乐彤光心里认定，这个人类是值得信赖的好人。
    因此她这会只是仰头紧紧盯着饲主的动作，哪怕身体紧绷到了极致，也没有立即伸爪攻击。
    万一是她误会了呢，她要再确定一下。
    小区门口没有卖猫牌狗牌的，这种需要网上或是宠物店定制，宠物店距离有店员。驺虞在附近找了一圈，本打算先这么算了，回头再说，毕竟他还没有确定要留下这只小家伙。
    但店员很热情，表示很着急的话可以先用别的东西过渡一下。店员推荐的是条女生用来扎头的发带。这种发带宽宽扁扁的，拆开很长，可以系在猫脖子上，白色的也可以在上面写字。
    驺虞非常不习惯被人这么热情地推销，最终他表情冷硬地买下了那条女士发带，捏着它像在捏一只虫子。
    他将发带在猫脖子上比划着，如果不合适，他也不会给猫定做猫牌，太麻烦了。
    他实在没有养宠物的爱好，更何况是这只。
    驺虞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猫咪脑袋上戳了一下，手指戳进她脑袋上的毛毛里，直接戳出一个窝来。傻猫就这么站着不动任由他戳，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
    驺虞轻轻哼了一声，将发带系在了猫咪毛茸茸的脖子上，大小竟然刚刚好，就像是为她量身制作的一样，看上去多了几分可爱。
    “算了，戴着吧。”他又拍了一下猫耳朵，起身进了屋。
    直到他走到了门边乐彤光绷直的身体才终于软下来，果然是她想多了，不是要勒死她，人类给她戴了个项圈，就是说，以后她在小区里也不会被当作流浪猫了，跟侯赛雷一样不会被驱赶了。
    乐彤光没觉得带项圈有什么羞耻的，当宠物猫就这样，她准备给自己找个饲主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何况人类也会往自己脖子上套项圈圈住自己，大家都一样。
    眼睛亮晶晶地跟在人类身后从还没有关严实的门缝里窜了进去，乐彤光轻轻咪唔着，冲到人类脚边就用力蹭起来。
    蹭完了饲主的腿，乐彤光就到那张宽大又柔软的地毯上蹭了蹭，安稳地趴下了。
    以后就固定有猫粮可以吃了，中午在动物园可以吃食堂，一日三餐都有了保障，剩下的钱可以给家里的猫咪们带去宠物医院里检查一下身体，该治疗的就治疗。或许，如果有人类愿意，也可以让人类领养走。
    不是她不愿意继续养着那些猫咪，可她终究精力有限，只能保证它们基本健康不被饿死，如果是喜欢它们的人类，肯定会精心照料，这样它们也能活的久一点。
    在城市中的猫咪，最好的归宿就是和人类生活在一起被照顾着直到最后，乐彤光不去思考很多事情的好坏，她只看自己眼前的，想太多会很烦恼。
    小猫咪讨厌烦恼，也讨厌像人类一样不停思考。
    今天可能是担心小猫又在自己吃饭的时候爬上来，做好饭之后驺虞没有直接将食物端上桌，而是先拿着猫碗装了满满一碗猫粮。
    他端着猫粮在还趴着的猫面前晃了晃，见猫咪立即兴奋地起身追逐着猫粮跟在自己手边，这才端着碗再次走到了门外。
    乐彤光看他的动作就知道这里以后就是自己固定吃饭的地方，她蹭了蹭脖子上的系带，反正人类给她系带了，那就是确定要养她了，在哪里吃饭都行。
    乐彤光连眼睛都眯了起来，没有立即去吃食，先凑到驺虞面前咪唔了几声表示感谢。
    驺虞抬起脚从她身边离开，回屋关上门，开始享用起了自己的晚餐。
    乐彤光很快吃完了一碗粮，吃完后她隔着半透明的门看向餐桌，人类今天吃的不知道是什么肉，肉嫩嫩的，有细细的骨头，不像是鸡肉，她都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咀嚼声。看上去也挺香的，刚吃完了猫粮已经饱了，不过想起昨天吃的几块鸡肉，她还是禁不住咽了下口水。
    人类的食物真好吃。
    她两只前爪扒在门上，身体拉成一长条努力朝里看。玻璃门有点滑，乐彤光扒了一会，爪子没留神就滑了下来。
    今天人类可能也不会再开门了，乐彤光回头看了眼，六点半了，该回家一趟了。
    她朝着屋里喵呜了一声，对不会给她回应的人类叮嘱道：“我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
    叫完就跳上围墙，顺着灌木丛朝外跑去，隔壁人家院子里传来狗叫声。乐彤光打算下次找个机会跟这里的狗们挨个交流一下，以后都是一个小区的朋友了，不能见面就喊打喊杀。
    天黑透前乐彤光回到了老小区里，因为即将要拆迁，沿街的店铺很少，只有寥寥几盏灯还亮着，街道上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