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宠物店店主没有在忙，清闲地坐在柜台后玩手机。
    店里的空笼子减少了，原本不大的空间显得宽敞了许多，仓鼠还在滚筒里卖力跑着，跑出一道灰色残影。
    老板抬头看到进来的人立即放下手机笑了起来：“都七点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正打算关门回家。”
    乐彤光不好意思地道：“下班晚了点，让你等久了。”
    “没事，反正现在也没啥事，回去就是换个地方玩手机。”老板指了指架子，“猫粮在那。”
    乐彤光掏出手机给他转了钱，老板知道她在这附近的小区里养了不少猫，不然不会需要这么多猫粮，对这样爱猫的人他很敬佩。
    只是这里就快要拆了，说不定是这个月底还是下个月初。
    “我这店下周就要关了，这里没什么人了，也没有生意，虽然租金低，但一天时间都扔在这里也是浪费，你也最好快点换个地方吧，万一临时要拆了，你再准备就来不及了。”老板好心劝道。
    乐彤光心情稍稍有些沉重，家里的那么多伤残猫确实不好转移，并且合适的新地方也要花费很多时间去找，地方要够大要安全，最重要的是，不能太贵。
    叹了口气，乐彤光道：“那后天多给我带两袋吧。”
    老板点点头。
    乐彤光扛着猫粮回了家，这些猫为了避开人类，大多是白天睡觉夜里出去，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它们正在屋里打打闹闹等乐彤光回来。
    她来的时间不定，以前都挺早的，这段时间都要天黑下来才出现，几只狸花猫挺担心她，站在路口的柱子后面四处张望着，听到她的脚步声，立即悄无声息地凑了上来。
    狸花朝她叫了一声，身体交错在她脚下蹭过去，乐彤光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我回来了。”她轻轻地说道，“你们等急了吧，回家就可以开饭了。”
    “喵。”
    “今天都好么，没出什么事吧？”
    “喵呜，喵呜。”狸花猫发出有些急促的叫声。
    乐彤光听它的声音有点焦急，加快脚步回了家。
    今天家里多了两只新成员，倒不是受伤的，而是刚出生不久的奶猫，很小，都还不能安稳地走动。
    奶猫被一只瘸了后腿的长毛猫圈在身下，两只奶猫凑到它身上找吃的。
    “你们带回来的？”
    这么小的猫显然不可能是被送来的，只能是发现的猫将它们带回来的。
    狸花喵了一声，对着她叫了起来。
    乐彤光大致听明白了事情经过，这两只奶猫的母亲在墙角生产的时候，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中死了，先生下来的两只也死了，一堆人类乱糟糟地在查高空坠物的是哪家，并顺便清理了猫尸体，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埋了。这两只小的生的晚又太虚弱，身上还沾着血，人类以为它们也死了，就一起埋了，被路过的狸花给叼了回来舔干净了。
    这么小的猫吃不了猫粮，乐彤光熟练地从厨房的柜子里摸出来一包羊奶。
    “给它们喝这个吧。”
    她捏着奶猫的嘴往里面灌奶，视线看向蹲在自己身边围成一大圈的各色猫们。
    家里的猫越来越多了，突然觉得自己刚涨的工资好像也不是那么足够了。
    第11章
    小奶猫胃口小又容易饿，必须隔两个小时喂一次奶，它们太虚弱了。
    乐彤光没办法一直守在这里，晚上要出去打工，夜里还能照看一下，白天就只能靠这些猫了。
    她的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这里的都是没成精的普通猫咪，只能根据指令做简单的事情，像是捕猎警惕陌生人，不发出声音不打碎玻璃，但是像人一样精细地冲奶喂奶恐怕不行。
    最好还是给两只小猫找一个正在哺乳期的母猫照看，更容易成活。
    将小奶猫送回长毛猫肚皮下盖着，乐彤光看向蹲在面前的狸花猫：“你们晚上出去的时候顺便看一下有没有在哺乳期的母猫。”
    狸花喵了一声答应下来。
    喂完小奶猫，乐彤光这才拆开猫粮袋子喂其他猫。
    她坐在地上，揪着在后面没挤进去吃饭的猫掰掰耳朵又掰开嘴巴嗅嗅看看牙齿，还有几只一直坐在地上磨蹭，乐彤光都挨个仔细检查着，等发薪日要带它们去看医生，有牙齿不好有皮肤不好耳朵不舒服，暂时不严重，却很影响日常生活。
    这个地方便宜是便宜，住宿条件并没不好，老楼的一楼比较阴暗潮湿，猫咪外出偶尔还会带了跳蚤回来，一传传一堆，都是麻烦事。
    乐彤光皱着眉矮个检查过去，狸花猫蹲在她身边，突然朝她伸了下爪子，乐彤光敏锐地侧过头去。
    狸花猫抓了下她的脖子，上面系了个奇怪的东西。
    “喵，人类的味道。”
    虽然乐彤光因为工作原因身上经常有各种各样的人类味道，但这一个很浓郁，浓郁到让狸花猫连打了几个喷嚏。
    狸花猫用爪子使劲蹭着鼻子，看向她的视线像是在质问。
    乐彤光摸着脖子上的系带，变成人后这东西也跟着直接系在了脖子上，像个装饰品，还挺特别。
    她的眉头舒展开来，想起人类饲主，也想起了自己说很快回去的事。
    她认真地跟旁边的狸花猫说道：“我给自己找了个人类饲主。”
    狸花猫立即发出响亮的嗷叫声，吓得还在埋头吃粮的猫咪们猛地跳起来，落地的时候踩到其他猫的尾巴，一时间整个屋里乱作一团。
    乐彤光赶紧安抚起来：“没事没事，快点吃。”
    在狸花猫眼里，乐彤光就是它们最厉害的老大，可它们的老大竟然找了个人类饲主，老大有新家了，不要它们了。
    狸花猫又震惊又伤心，还有被背叛的愤怒。
    乐彤光解释道：“那个人类有很好吃的猫粮，就像我会带猫粮给你们一样，他也会弄粮食给我。我吃饱了才能变得更强壮打败更多的敌人。”
    狸花猫立即跑出去，很快叼了一块肉回来，是鸡胸肉，整整一大块，被煎过，稍稍有点糊，所以看上去有点黑，但没关系，还能吃。
    狸花猫把肉放在乐彤光面前，它也可以给老大食物，鸡胸肉很好吃。
    “喵，不要人类。”
    乐彤光摇了摇头。这只狸花曾经受过人类虐待，它对人类很警惕也很敌视人类，是绝对不可能成为宠物的那种。
    乐彤光没有劝它接受人类，只是一下下地顺着它背上的毛，从脑袋一直顺到背脊，直到狸花猫的身体微微软下来，最后趴成了一团。
    “不用担心，有人类饲主了我也能经常回来看望你们。”
    狸花猫蔫蔫地耷拉着脑袋。
    它不理解，但猫不能理解的事情很多，乐彤光以前也不理解，时间久了就也都适应了。
    “这里过段时间就要拆了不能住了，我会想办法寻找新的住处，到时候大家一起搬走。”
    狸花喵了一声。
    乐彤光难得在这里多待了一阵，记下每只猫的情况，能在门口宠物店买到的就先解决，比较麻烦的等下次去大点的宠物医院。
    天很快黑透，吃完食的猫们精神翼翼地在屋里打转玩耍，有几只跃跃欲试地想要出去，这附近没什么人了，空房子多，能供它们玩耍的地方也多了起来。
    “出去玩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乐彤光看着它们跑出来，嘱咐完之后才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没有立即去影咖，而是在附近随意转了起来，仿佛只是漫无目的的闲逛。
    今天总觉得有目光在盯着自己，猫的感觉很灵敏，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从她出来后就一直存在，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目光的来源。
    不是人类，人类通常会从上方看自己，并且会不受控制地发出声音，而那道目光是从下面的，很远，偏斜后方。
    下面就只有水沟或者下水道了。
    乐彤光安静地趴在街道的石墩子上闭目休息，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却在盯着左右两边的井盖。
    会在这种地方的只有老鼠，也可能是只成精的老鼠。
    乐彤光没有见过鼠妖，听黑猫说过有，非常狡猾难抓，喜爱往阴暗的角落钻。
    又出现了，在左边。
    出现窥视的感觉后，乐彤光如箭一般猛地窜了出去，爪子用力抓住井盖上圆形的小孔，就是这里。她嗅到了浓烈的臭味。
    但过去后那东西就不见了，她嗅着臭味一路朝前走，路上抓住一只从炒菜馆里跑出来的大老鼠，今天已经吃饱了，这只老鼠她没有胃口，只是用爪子一次次按着老鼠的尾巴再松开，等它试图逃跑后再扑上去抓住。
    这情形让经过的孩子惊叫起来，附近的商户探出头来观看。
    “现在会抓老鼠的猫可不多了。”
    “这只猫好厉害。”
    “真想让它来我家，最近我家闹老鼠，粘鼠板都没用，我撒了药，差点毒到孩子，可气死我了。”
    “它脖子上有项圈，看着不是流浪猫，可以跟它主人借一下。”
    乐彤光听着人类的议论，耳朵尖抖了抖，这似乎是个不错的生意。
    窥视的目光从她捉住老鼠后就没再出现，乐彤光蹂/躏完了老鼠，将它推到了垃圾桶附近，这里也有流浪猫，这只就当送给它们的晚饭了。
    跑到公用卫生间洗了洗爪子，又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毛，确定自己现在干干净净无异味后，乐彤光这才重新去了影咖打工。
    驺虞是吃完晚饭的时候想起来屋外还有只猫，他要给那根临时脖圈上写上自己的联系方式，打开门发现外面只剩了只空碗，猫不见了踪影。
    “哼。”
    轻哼了声，驺虞收起好容易找出来的笔，连猫碗一起拿进了屋并关紧了门。
    乐彤光在网咖待到半夜就离开了，之所以是通宵订单却没有陪通宵，主要是今天的情侣比较奔放，她没有观看人类做运动的爱好，于是挤开门默默离开了。
    夜里很安静，回家的一路上没有再感觉被盯上，乐彤光迅速回到人类房子外。
    碗不在门口，说明在她离开后，人类曾经开门出来看过。
    乐彤光对着空空荡荡的门口感觉心情愉快，人类今天出来找她了，是在挂念她呢，下次她要等人类睡着了再出去，这样他就不会担心了。
    乐彤光盘起身体靠在墙边开始补觉，睡眠时间太少，即便成精了也还是觉得很累。
    夜里下起了雨，乐彤光被从屋檐滴到屁股上的雨滴给惊醒了，她挪了个地方，缩在正门下面，入户的地面铺的是大理石瓷砖，夜里睡着还有点凉，所以之前她都在旁边一些的草上睡。
    雨越下越大，树枝哗啦啦地摇晃，乐彤光睡得不安稳，用脑袋垫着自己的尾巴，想着如果是睡在屋里柔软的地摊上，肯定会很舒服。
    她轻轻翻了个身，将自己团的更紧了，风吹得身上毛毛都在晃动，现在是夏天，也不是那么难熬。
    成精前有一年冬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当时好心人类给她做的猫窝被熊孩子给踢了，里面的棉垫暴露在雨雪下，全都被冻透了，她被迫在雪地里四处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最后缩在一栋建筑的拐角避风处躲了一晚，她那时候不敢睡，只模糊地知道自己睡过去就要死了，一直哆哆嗦嗦地在原地来回抖动。直到清早人类开始起床活动了，她趁机溜进了楼道间，有些年纪很大的人类喜欢捡纸板堆放在一起，她睡在纸板里，感觉像睡在了天堂。
    浅金色的猫咪蹭着自己的尾巴，脑海里漫无边际地光影乱飞，成精后的猫也会像这样偶尔做梦，不成形，全是破碎的光，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堆纸板里，干燥温暖，散发着纸板的复杂味道，将她满满地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