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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大亮,将整个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岳沉舟正蹲在沙发后背,跟高和平隔着一米多的距离,面面相觑。
他被刚才的音波冲击迎面冲了个正着,鼓膜“突突”泛着疼,一时间,听什么都像隔了层水波似的。
收不住的难以置信写在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莲鹤半蹲在高和平的后侧,表情凝固,僵硬的嘴角眉梢无不诉说着尴尬。
凑近了才闻到,弥散开的沉香原来是自她身上而来。这香气若有似无,浸润了周身干燥的空气,格外沁人心脾,很快把人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对,对不起啊高总,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害怕。我就……开个玩笑。”
高和平如梦初醒,嘴唇还在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们……”
莲鹤的歉意显然没有真情实感,她优雅拂去旗袍上因为蹲下而产生的褶皱,掩了掩唇,巧笑倩兮。
“怎么,您自己养在家的咒鬼,也能吓成这样啊?”
第6章 鸠占鹊巢(六)
“什,什么咒鬼……咳……咳……”
高和平无端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砰砰狂跳不止,胸口随之而来阵阵闷疼,狠抓住自己的领口,咳了起来。
“你,你们……根本不是什么老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啊……这会儿应该怎么说比较酷来着?替天行道?”
岳沉舟站了起来,修长的指间,金链连着沙漏上下翻飞,点点绿锈格外醒目,宛如流萤绕在他的指尖。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另一只手还在轻按太阳穴,仿佛为什么头疼似的。
“高总……”岳沉舟的视线缓缓飘到了他的脸上,而后实实在在落在了他因为用力抓握胸口的衣物而泛白的指骨之上。
“你的心口,也出现了鸠,对吧?”
高和平瞪着双眼,背上刷刷冒出汗津津的冷意,叫穿堂风一吹,如同置身冰窖。
偌大的客厅处处装着繁复的雕花家具,此情此景之下却仿佛一座华美冰凉的坟墓。客厅和餐厅之间以一面厚重的博古架为阻断,上面摆着数件价值连城的藏品,金银珠翠,满目琳琅。现下看起来,倒恰恰如同坟墓之中的陪葬之物一般。
“鸠……?”
高和平只觉得心头如被重锤敲击,张了张嘴,嗓子口像堵了团棉絮,说不出话来。
岳沉舟也没指望这人能狗嘴里吐出象牙,视线在天花板上来去一扫,心下就有了数。
“真是作孽。”
他一没接下委托,二没有这等圣母情结,若不是看在男孩的面子上,根本不可能放着好好的游戏不打,酒吧不开,跑到这么个地方来咸吃萝卜淡操心。
岳沉舟伸手拍了拍从刚才开始一直安静站在自己身边的男孩,见他神态安静乖巧,一双大眼睛如初生的小鹿一般,心头被萌到发颤,牵起他的手向门口走去。
“孩子我带走了,高总,您……好自为之。”
孩子?
是了,还有孩子……
有救,我还有救!
“你们放开我儿子!壮壮!壮壮!”
高和平混混沌沌的脑子终于闪现了灵光,手脚并用,几乎是爬着向前,一把抱住岳沉舟的脚。
人于巨大打击之下凭添如牛的力气,这么生拉硬拽着,竟把岳沉舟拖得一趔趄,差点连大人带孩子,一起向前倒去。
“你们到我家里到底有什么目的!这是我儿子!你们要带走我儿子……我,我就报警了!”
这一下拉扯,岳沉舟手里的那只沙漏猛地弹跳起来,向前划出一道闪着光的弧线,拖着金色的细链,宛如一颗流星,冲着大理石地面跌落下去。
男孩眼睁睁地看着那件东西碰到地上,不由瞪大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金属碰撞声、玻璃炸裂声全都没有出现。
巴掌大小的沙漏在触地的那一瞬间,竟然只是滴溜溜转了个圈,接着便如一滴水珠散在了湖面,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岳沉舟脾气上来,脸色一下子黑了一半,用力拔出自己的腿,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没在高和平的脸上踹上一脚。
他平日里总是大大咧咧的模样,没睡醒似的,说是随便也好,不认真也罢,看起来总是没什么脾气。如今恼火起来,眉头蹙成几道纹路,上挑的眼尾显得格外凌厉。
“……给脸不要脸啊?行,你报警,我就在这儿陪你等着,让警察来看看,您到底有几个好儿子。”
他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膀,讥诮的眼神施舍似的落在地上喘着粗气的人身上,恍然之间,仿佛让人看到了高高在上的天神。
“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高和平心脏猛然间缩了一缩,仿佛被一只手用力捏了一把,生疼。手上力气一松,手肘“咚”的一声敲在地砖上。
“什么意思……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闻言,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没有说话的莲鹤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家伙……又是个光想着占便宜,白日做梦的天选之子。”
她以手覆唇,腕包上的流苏晃荡得厉害,多少有点像在给主人的幸灾乐祸捧场。
“高总,不如你跟我一起数数,天花板上有多少……那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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