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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薰此番带他来丹麓,就是为了让他正式入籍;莫染始终是边王世子,他认的养子,自然要朝见面圣,还有诸多仪式,复杂非常。何况这其中还牵涉到许多政治和外交层面的问题,都需要谨慎处理。
莫染并不排斥认个养子这件事本身,实在是这小兔崽子太不识趣,之前在北府一直不挑人带,来了丹麓却不知为何只认夜雪薰一人,晚上都要缠着和他睡;莫染岂止是睡了一夜书房,根本就是夜夜睡书房,能有好脸色才有鬼了。夜雪薰还要存心戏耍他,让小米喊夜雪焕“舅舅”,岂非默认他自己是“娘亲”;夜雪焕居然也认了,就连蓝祈都认了,辈分关系简直乱七八糟。这孩子遇上这样一群家长,不得不说前途堪忧。
而且明明是个男孩,却硬被夜雪薰套在裙子里;这个年岁的幼童根本看不出性别,若是就这么带出门去,十成十要被错认成女儿,眼见着又要被带歪。
莫染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心肝脾肺肾无一不疼,认输一般说道:“你赶紧给他把衣服换了,好好的男孩穿什么裙子。”
夜雪薰挑着眉梢,颇具深意地笑道:“你不就喜欢我穿裙子吗?”
莫染老脸一红,转头看见旁边两个看戏的都一脸兴致盎然,顿时恼羞成怒,强辩道:“我不喜欢!你赶紧给他换!”
夜雪薰笑意更深,还想再调戏一番,忽闻厅外有人轻笑道:“做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厅外走来一名宫装贵妇,由莫雁归引着路,被左右两个婢女搀扶着,一脸的似笑非笑,竟是南宫雅瑜。
几人纷纷起身行礼,夜雪薰迎了上去,一名婢女自觉退下,把位置让了出来,让他搀住南宫雅瑜,“母后,你怎么来了?”
南宫雅瑜笑道:“我为何不能来?”
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天下之母,岂能说出宫就出宫,偏偏这位皇后娘娘就如此任性,偷溜出宫还溜得如此理直气壮。莫染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只能偷偷瞪了莫雁归一眼;莫雁归欲哭无泪,皇后不让通报,他能有什么办法。
“也无甚要事。”南宫雅瑜含笑的眼神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西域新贡了果酒,你们几个都是嗜酒的,便带来给你们尝尝。正好也是午膳时间,便一道把这顿饭管了。”
夜雪焕笑道:“今日倒来得巧,还能遇上雅母妃赐膳。”
南宫雅瑜瞥了他一眼,微笑不语。
夜雪焕平日里把蓝祈藏得紧,那日一场烟花才终于让他带了蓝祈进宫。蓝祈长相乖巧,在生人面前更会装乖,南宫雅瑜喜欢得紧,又感念他寻来了皇陵钥匙,恩赏有加,只字不提齐家之事。
她与楚后完全不同,好恶分明,对上厌烦之人便完全不假辞色,但真要疼起人来,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原则。看起来是任性妄为,可事实上,南宫雅瑜极有手段,后宫里从来都掀不起风浪。当年的楚后太不讲人情,而如今的南宫皇后又太偏心护短;不是她们不懂得其中的人情世故,而是身在高位,完全可以不在乎了。
相比起楚后,南宫雅瑜的确要亲切得多,是因为夜雪焕也好,因为皇陵钥匙也罢,既愿意示好,蓝祈自然也没什么不乐意的,此时也无甚紧张惶恐,规规矩矩地站在夜雪焕身后半步。南宫雅瑜也不过多寒暄,只见过一次,却自然而然地当他是个熟人。
莫染让下人抬来了食案,南宫雅瑜当先落座,其余几人才依次入席。
她今日来的主要目的,自然还是看小米。原也可以让夜雪薰带进宫来,但宫里沉闷森严,怕吓着孩子,想要让他先在丹麓城里适应一段时日再说。她与延北王夫妇都是一般心思,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想要个孙子;哪怕并非亲生,但只要孩子乖巧孝顺,也无所谓血缘。她心情急切,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让夜雪薰难堪;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连通传的时间都不想等,直接就进来了。
夜雪薰把小米抱过去,没敢耍贫让他喊外祖母,却取了个巧,让他喊奶奶,显得极为亲密。南宫雅瑜用的是沉香,不如蓝祈身上的龙涎馥郁,却更加清淡怡人,小米显然也很喜欢,坐在她身上咯咯直笑。南宫雅瑜看了眼他身上的裙子,挑了挑嘴角,没说什么,却把夜雪薰看出了一身冷汗,忙吩咐下人给他取了条小裤子来换上。
随行而来的婢女们鱼贯而入,手里拎着食盒和酒器,琉璃酒皿里摇曳着紫红色的酒液,甚至还拿出了一组墨玉制的夜光杯盏,一人面前摆了一只,开始往里面斟酒。
西域的果酒醇香四溢,蓝祈有些慌,夜雪焕刚要开口替他推拒,南宫雅瑜笑道:“我知你不饮,给你备了别的。”
果然就有一名婢女拿来了另一只白玉瓶,往他面前的杯中倒了小半杯榴红色的清液。夜雪焕替他尝了一口,葡萄的果香立时就顺着舌尖往上爬,甜得他直皱眉头,但的确不是酒,也的确是蓝祈会喜欢的口味,于是推到他面前,轻轻点头。
蓝祈松了口气,对南宫雅瑜道:“多谢娘娘体恤。”
南宫雅瑜手里逗着小米,一面漫不经心地笑道:“不能饮就不要勉强,嗜酒也算不得是好习惯。都说酒乃穿肠毒药,偏偏这群浑小子都觉是玉液琼浆,自小就不学好。小米日后就该多和你学学,滴酒不沾才好。”
夜雪薰笑嘻嘻地反驳:“母后一面怪我们嗜酒,一面又给我们带酒来,岂非自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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