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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房间和通向它的大门一样,似乎是黑色的金属制成的。墙是黑色的,地板是黑色的。头上的天花板是黑色的,只有天花版垂下一条白色的链子,系着一颗水晶球,发出明亮的银色光芒,好像在模仿守护神咒的光芒,不过你还是能看出来那不是真的。
房间里陈列着黑色金属的台座,每一座上面都有一张移动的照片,或者一个半满地盛了淡淡发光的银色液体的圆柱,或者一个小小的纪念品;一根烧焦的银色项链,一顶压扁了的帽子,一枚完好的金色婚戒。很多台座上三种都有,照片,银液,纪念品。台座上有很多巫师的魔杖,大多已经断了,烧毁了,或者木头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化掉了。
哈利在这时才意识到他看到了什么,他的喉咙忽然堵住了;他心中的狂怒像被一枚大锤砸得粉碎,这也许是他有生以来受过的最沉重的打击。
“这不是在我的所有战争里死去的所有人,” 阿不思·邓布利多说道。他的背对着哈利,哈利只能看到他卷曲的白发和发黄的袍子。“甚至不是大部分人。只有我最亲近的朋友,和死于我最糟糕的决定的人,在这里有纪念他们的东西。那些最让我后悔和遗憾的人,这里是他们的位置。”
哈利数不清房间里有多少台座。也许有一百个左右。黑色金属的房间很大,而且显然还留下了空间,可以用来安放将来的台座。
阿不思·邓布利多转过身来面对哈利,眉毛下面深沉的蓝眼睛宛如钢铁,可是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是平静的。“你似乎完全不了解凤凰的代价,” 阿不思·邓布利多静静地说,“我想你不是一个邪恶的人,但是极度无知,而且对你的无知充满信心;我在很久以前也曾经是这样。但是我从来无法像你那天那样,把福克斯的声音听得那么清楚。也许当我的凤凰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老了,而且满怀悲伤。关于什么时候应该战斗,如果有什么我没有理解的事的话,请你现在告诉我这个智慧吧。” 老巫师的声音里没有愤怒;然而这些烧焦了和粉碎了的魔杖里充满了一种冲击力,令人像从扫把上坠落那样难以呼吸,它们安息在银色的光辉下,正发出淡淡的光芒。“不然你就走吧,但是那样的话,我以后也不想再听了。”
哈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的生活里根本没有像这样的东西,所有的言语似乎都消逝了。如果他去找的话,也许可以找到一些话来说,但是他不相信在那一刻,言语还有什么意义。在那些因为你的决定而死的人们当中,你不应该能够赢得任何争论,但是即使了解了这件事,也还是没什么可说的。哈利没有权利说任何话。
哈利差一点就真的转身离开了,要不是他想到了一件事: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一部分也许永远留在了这里,永远,无论他身在什么地方。如果你站在一个这样的地方,你会愿意做任何事,失去任何东西,只要可以不再战斗。
一个台座引起了哈利的注意;上面的照片没有移动,没有微笑或者挥手。这是一张麻瓜的相片,里面的女人严肃地盯着相机,棕色的头发编成了麻花辫子,在麻瓜当中是一种很普通的发型,但是哈利从没见过哪个女巫用这种发型。照片旁边有一个盛了银液的圆柱,但是没有纪念品;没有融化的戒指或者折断的魔杖。
哈利慢慢走向前,站到这个台座面前。“她是谁?” 哈利说道,感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
“她的名字是翠西亚·格拉斯维尔,” 邓布利多说道,“一个麻瓜出身的女巫的母亲,食死徒杀死了她的女儿。她原来是麻瓜政府的侦探,在女儿死后开始把麻瓜政府的情报通知凤凰社,直到她—— 被人背叛了—— 落到了伏地魔的手里。” 年老的巫师的声音哽住了一下,“她死得很痛苦,哈利。”
“她救过别人的命吗?” 哈利问道。
“是的,” 巫师安静地说,“救过。”
哈利把凝视从台座上移开,看着邓布利多。“如果她不曾战斗的话,这个世界会更美好吗?”
“不,不会,” 年老的巫师说道。他的声音很疲倦,很悲伤。他看起来背更驼了,像是封闭了自己。“我明白了,你还是没有理解。我想你是不会理解的,直到你——哦,哈利。很久很久以前,在我比你大不了多少的时候,我看到了暴力真实的嘴脸,和它的代价。让空气里充满致命的诅咒——无论是为了什么理由——无论是为了什么理由,哈利——都是邪恶的,它的本质是罪恶的,像黑魔法仪式一样可怕。暴力一旦开始,会像伏地蝠一样攻击附近的任何生命。我……希望你不要以我那种惨痛的方式学到这一点,哈利。”
哈利把视线从那双蓝色的眼睛那里转开了,低头去看黑色的金属地板。显然,校长在努力告诉他一件重要的事;而且哈利也不认为那是愚蠢的。
“从前有一个叫莫罕达斯·甘地的麻瓜,[1]” 哈利对地板说道,“他认为麻瓜英国政府不应该统治他的国家。他拒绝战斗。他说服了他的整个国家不去战斗。反之,他教他的人民走到英国的士兵面前,任由士兵把他们打倒,毫不反抗,后来英国再也受不了了,我们就让他的国家自由了。我在读到这件事的时候,认为它非常美好,我想它比所有用枪和剑战斗的战争都要崇高。他们居然真的这样做了,而且真的成功了。” 哈利又吸了口气。“只是后来,我发现甘地在二战的时候对他的人民说,如果纳粹军队侵略他们的国家的话,他们也应该用非暴力的形式抵抗。但是纳粹只会把所有人射杀的。也许温斯顿·丘吉尔一直感到应该有更好的办法,更聪明的办法,能够不伤害任何人就取得胜利;可是他一直找不到,所以他只得战斗。” 哈利抬起头,看见校长正瞪着他,“温斯顿·丘吉尔就是那个试图说服英国政府,不要用捷克斯洛伐克向希特勒交换和平条约的人,[2]他认为他们应该马上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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