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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烟里火色的胡服骑装,坚毅深刻的侧脸, 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色,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握着马鞭, 艳阳之下高大的身影, 立在她侧前方,将她拢在他的影子里。
不是别人,正是宁王楚渊。
徐怀远显然也认出了来人是谁,他捂着受伤的肩膀,强忍痛意,义正言辞质问:下官与殿下何仇何怨, 殿下为何出手如此狠辣?
此刻, 远处击鞠场上, 已经有人察觉到这里的动静, 正朝这边赶了过来。
宁王淡淡睇他一眼, 转头对着谢容姝问道:他方才可是对你无礼?
是。谢容姝朝楚渊见礼: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两句话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走近,谢容姝不愿让好意出手的宁王殿下,因为她再背上嗜杀的名声,便看向徐怀远,扬声道:
我从未见过此人,他却说我对他有敌意、说我误会他,还拦住我的去路纠缠。此人想必是个登徒子,不知如何混进秋日宴来的,这般轻浮浪荡,没得坏了承恩公府的名誉,莫说殿下只是打他,便是杀了他,都死有余辜。
此话一出,围上来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京城谁人不知,威远侯世子徐怀远,是端方如玉的君子。
又怎会纠缠一个脸上有疤的无盐女子。
反观这姑娘,年龄不大,出口便是喊打喊杀,摆明是要坏了威远侯世子的清誉,还真是用心险恶至极。
众人对谢容姝心思歹毒的认知,已经超出了看见宁王打人的震惊。
毕竟,在他们看来,嗜杀狠厉的宁王,一言不合动手是常事。
这小姑娘定然知道宁王的性子,才会这般煽风点火。威远侯世子着实可怜,竟惹上这么个恶女。
谢容姝见众人神色,便已料到他们在想什么。
徐怀远惯会伪装,众目睽睽之下,宁王这种嗜杀硬刚的个性,只会背上骂名。
与其让他们觉得宁王有错,倒不如冲着她来。
只是,谢容姝的想法虽是好的,却没想到
宁王听了她的话,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将他杀了吧,免得祸害人。
说完这话,他迈开长腿,朝徐怀远走了过去。
谢容姝:
徐怀远抱着受伤的胳膊,目光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容姝和楚渊。
他怎么都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心血来潮的试探,却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引来杀身之祸。
下官不才,好歹也是个侯府世子。徐怀远高声道:殿下若觉得下官德行有失,大可让御史弹劾下官,或教大理寺将下官拘了去。一言不合便要取下官性命,难道我大周律例都是摆设吗。
宁王唇角勾起一抹嘲弄。
徐怀远心里比谁都知道,在这煞星眼里,律法是个狗屁。
他咬牙,慷慨激昂地又道:若殿下执意要杀下官,就请在场诸位做个见证,皇上勤政爱民,堪比尧舜,若哪日问起来,下官是怎么死的,还请诸位如实相告,相信皇上定会为下官做主!
说完这话,徐怀远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死到临头,不想着赶紧逃,还要做出这副铮铮铁骨、慷慨赴死的凛然模样。
不愧是用八年时间,将她骗得团团转的徐怀远。
谢容姝心下鄙夷至极。
她自然不会让宁王殿下当真将这畜生打杀了去。
平白脏了殿下的手,更坏了殿下的名声。
谢容姝疾走两步,拦在宁王面前。
殿下,方才我不知道此人是威远侯世子想必这其中有误会,此事便就这样算了吧。
她心知宁王决定的事,素来极难改变,秋水般的杏眸不觉带了几分恳求。
楚渊脸色骤冷:你
罢了。他凤眸微垂,淡漠地道:随你。
说完这话,他越过谢容姝,也没再看徐怀远一眼,大步离开。
谢容姝没想到,竟这般轻易便将宁王拦下来,松了口气。
可是,心底随之却有一丝疑惑涌上心头。
宁王殿下好似是生气了么?
世子,您没事吧?呀您的手也受伤了,在流血。
宁王刚走,两个小厮便忙走上前,将大难不死、瘫坐在地上的徐怀远小心扶了起来。
谢容姝转身,正好看见徐怀远神色恍惚地将左手的拇指,摁在了右手的虎口处:无妨。
世子,不是右手,是左手
他的伤口并不在右手的虎口,而在左手的手背上。
经小厮提醒,徐怀远才反应过来,转而用右手摁在了左手的伤口处。
这个动作虽然细微,却教谢容姝杏眸微凛。
明明他右手没有受伤,却下意识用左手摁住右手止血,是不是意味着
他右手的虎口,曾经受过伤?
谢容姝记得,前世徐怀远从未伤到过手。
唯一的一次,便是在她死前
想到此,谢容姝脸色微变。
犹记得,前世在她死之前,曾将一个火盆掀到徐怀远身上。彼时,他抬手挡了一下,右手的虎口便被炽热的银霜炭,烧出了个血红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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