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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山洞那条路通往个小山寨,都是猎户,可以先行落脚。”六皇子抬眼道,随后起身,将贵妃交给了十里,看着十里将人打横抱起。
十里知晓了叶犹清的意思,她看着怀中的人,眼眶忽然有些发红,随后不言语,大步向着六皇子指的方向走了。
叶犹清也急忙跟上,正巧在侍卫上崖的前一瞬,隐身在了另一条岔路中。
半个时辰后。
半山腰的村落,几处草房被树荫掩盖,空气中弥漫着腌肉和泥土粪便的气息,疏星点缀,月色下沉。
叶犹清看着辞柯手脚麻利地帮周子秋擦去脸上血迹,散开发丝,再用农家的麻布被褥盖住她微凉的身躯。
六皇子已经返回了行宫,十里不知去了何处,自将人放下后,就没再露面。
看着女人不再呓语,沉沉睡去,叶犹清才不忍道:“辞柯,你累一夜了,歇歇吧。”
白日才被绑去山林,如今便忙碌地照顾周子秋,明明她也险些没命。
这女子该有多坚强。
辞柯闻言,这才放下了手中巾帕,回身向着叶犹清勾唇,想向她走来,却一个踉跄。
叶犹清急忙伸出手,拦在她面前,这才没让人磕到已经被虫蛀了的桌角。
“你瞧,撑不住了罢。”叶犹清心里泛出淡淡的酸麻。
“只是有些累。”怀中女子抬头,眼眸流淌着安逸的水波。
草屋狭小,叶犹清只能带着人走到屋外,坐在门槛上,替她瞧腿上的伤,淤青已经发黑了,原本纤细的小腿肿得像个黑白相间的馒头。
掌心放上去,那条腿猛地一颤。
“叶犹清,你是想要姑母借此逃走么?”辞柯聪慧,媚眼眨了眨,轻轻道。
叶犹清点了点头,若是想离开皇宫,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辞柯却摇了摇头,怆然道:“姑母不会走的,即便她知道十里姐姐活着,也不会离开皇宫。”
“为何?”叶犹清想也不想,蹙眉问。
“我不知道,但我了解她有多恨皇家,当时我年幼,没有看到爹爹被腰斩的场面,可姑母是眼睁睁看着的。”
“姑母是爹爹直系血亲最小的胞妹,祖父母去世早,几乎是爹爹将她养大,二人感情极深。”辞柯声音柔滑,像是熬好的糖浆。
“十里姐姐应当也知晓,所以才不愿出现吧,何况她……”
辞柯忽然停顿了。
“何况当年的事,她一直铭记于心,所以才不愿出现在姑母面前。”她说着,睫毛抬起,看着叶犹清。
“叶犹清,往后若是你有喜爱的人,也像十里姐姐和姑母一样,被世道所不容,你该如何?”她忽然小声问。
叶犹清心思忽的一跳,眼神投向远方群山,和群山外因为朝霞而不再璀璨的星星。
“我不知。”叶犹清说,她凤眸逐渐幽深,“或许,若是可以,自己造出个世道。”
辞柯捏紧了手掌,忽然转过头,暖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湿润的唇瓣蜻蜓点水般印上叶犹清的侧脸。
“被你心悦之人,该有多幸运。”
第49章 她的怨气
当真是蜻蜓点水, 待叶犹清反应过来之时,辞柯已然离得老远了,唯有脸颊残余的温热能够昭示, 这里方才被吻过。
脑海忽然腾的一声,像是烧开了的水壶,冒出呼呼的蒸汽,从被碰到的地方开始蔓延到全身。
叶犹清忽然干笑两声, 奇怪的感觉在心底涌动着,手不由自主去摸自己的脸。
一旁的辞柯脸色也瞬间覆上红霞,似乎有些慌乱,似乎埋怨自己为何情不自禁。
“我去照看姑母。”辞柯忽然道, 随后施施然起身进屋, 待看不见叶犹清时,才将手放在脸上, 换成了小跑。
门外只剩叶犹清一人, 风越过远山吹来, 破晓时分,天气还是料峭的,将她方才一瞬间变得混沌的脑袋吹得清明不少。
“怎么坐在外面。”十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叶犹清抬眼,便看见十里的身影。
她似乎有些憔悴,被砍断的散乱的头发被发绳松松绑在身后,眼中满是血丝, 薄唇惨白, 唯有高挺的鼻梁还昭示着洒脱。
“脸还这样红。”十里低头端详。
“没有。”叶犹清连忙道, 她伸手揉了揉脸, 试图让上面的热度褪去。
十里狐疑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扶着墙壁坐在叶犹清身边,手里拿了一壶不知哪儿来的酒,往口中倒。
叶犹清伸手夺了过来。
“待贵妃醒了还不知要如何,你若再喝醉,要我和辞柯抬你们两人么?”叶犹清蹙眉,将酒重重放在了一旁。
十里摸了摸嘴唇,讪笑一声。
“她认出你了?”叶犹清问。
“想必是。”十里低着头回答。
叶犹清回头看了眼还无动静的草屋,想说什么,却又犹豫了。
有着师徒身份加持,她已经将十里当成了家人,对于当年的事便更是疑惑,却一直不忍心揭她伤疤。
“问吧。没什么好瞒着的。”十里看出了她的踟蹰,轻笑一声,还没等叶犹清开口,便继续道,“我知晓你疑惑什么,我为何不去见周子秋,是我的问题。”
叶犹清把方才夺去的酒壶又放进了她手中。
“是我太懦弱。”十里一贯带着笑的脸蒙上一层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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