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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应风盯着下方那靠树而坐、因吸食了浮生梦而面容苍白、勉力撑着的美丽女郎。
他说不出话。
叶诗轻轻握紧他的手。
他二人都没说话。
下面的百姓们意识清醒的越来越少,意识清醒的人努力撑着,想知道真相。他们听徐清圆清渺的声音散在风中:
“于是你又一次控制李槐,让李槐产生幻觉,让他意识糊涂,想除掉我与夫君。但也许李槐这时候过于虚弱,也许你想将案子弄得更复杂,你派出的人,不是李槐,而是陈光。陈光一个少年郎,这几年被你收养,视你如父,你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可他并不知道,你想他死。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没有死在‘浮生梦’中,夫君也没有死在‘浮生梦’中,你失望透顶,开始焦虑。于是,原本明年才会在玉延山上举办的祭拜日,你不等生母观音像雕好,便通过李槐控制观音堂,让日子提前到了这两日。
“你提前日子让我们确定这个祭拜日格外重要,很可能是你要大肆杀人的信号;同时也说明,我与夫君调查的方向是正确的,所以你着急了。你必须在我们查出真相前结束一切。”
乔应风缓缓问:“那你是如何确定我用的‘浮生梦’?我更好奇,你为什么可以抵抗住‘浮生梦’,那个晏少卿为什么也不受‘浮生梦’的影响……”
徐清圆:“我夫君常日吃药,他对任何药物都有一定抵抗力。而我……我经历了一个离奇的梦,但我梦中的他、他在处处提醒我,处处想方设法告诉我这是梦。也许是我一开始就知道那是假的,也许是现实虽然不那么快乐,却有我挂念的忘不掉的人……这让我确定,浮生梦是应该有解药的。”
她想到晏倾,已经混沌的思维重新清醒一些。她仰着脸,凝望高处那对夫妻:
“那毒害我与夫君的‘浮生梦’,再加上韦郎君旧日家仆的说法,让我们确定朱老神医被你们囚禁,但朱老神医并不认同你们,他一直在想办法求救。”
乔应风愣了一下。
这是他不知道的。
他饶有趣味:“他一个老头子,我连饭都不给他喂饱,整天逼着他制药,他居然能向外面求救?你是说,你们收到了那老头的求救,才确定那老头子的存在?”
徐清圆:“不错。
“一直以来,我与夫君查观音案,对杀人手法始终有不理解的地方——既然‘浮生梦’便足以杀死人,为什么观音像中还要多此一举放一枚针?
“我想老神医一定告诉你,‘浮生梦’有失败的可能,多一根针更加保险。你半信半疑,但多年来李槐没有出过差错,你便相信了朱老神医的说法。
“其实‘浮生梦’就足以杀人,多此一举只是为了让人产生怀疑。若有人意外发现浮生梦就足以死人,将调查重点放在那药上,开始查朱老神医这些年的踪迹……我相信也很快能锁定你。
“若我所猜无错,你藏身的庙下面一定有暗门,有机关,关着朱老神医。这个暗道……一定通往观音堂。”
乔应风脸上肉抖动了两下。
他似笑非笑,什么也没说。
至此,徐清圆已经讲完了所有故事,周身力气也流失过多,眼前微有模糊。
她仰望上方,抓住最后少有的机会,试图唤醒乔应风:
“这些年,杀人如麻的人,始终是李槐,不是你。我即使推测你是幕后人,可这不过是我的猜测,我没有证据。
“严格来说,你没有杀过一人,手上没有鲜血。只要你今日放过在场所有人,把解药交出,便罪不至死。
“何况叶女郎已经回到你身边,你们夫妻可以团聚……大理寺少卿是我夫君,他会酌情为你们定罪。你既然在暗处已经观察那么久,那你当应了解我与我夫君——
“我们真的拼命在赶时间,努力和你们周旋,我们马不停蹄迫不及待,不仅是想查‘观音堂’,也想救下你与叶女郎。
“你们不要再继续了……”
乔应风低笑,喃喃:“救我……”
他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他笑得眼中溅出眼泪,直不起身。
下方所有人都惊恐又发怒,只有叶诗温柔地站在他旁边。
他笑声停下,张口时,一口血吐出,跌后两步。
下面的徐清圆惊愕,禁不住身子向前探,却因没有力气而重新摔坐回去,靠着松柏树喘气。她眼睁睁看着乔应风七窍流血,血从嘴角渗出,乔应风跌坐下去。
叶诗扶住乔应风,和乔应风一同跌倒坐下。
徐清圆错愕:“你没有服‘浮生梦’的解药?你也中了‘浮生梦’?叶女郎……”
叶诗掀开了面纱。
她丑陋的、粗糙的、布满伤疤揉痂的脸露了出来,听到下面人的抽气声。这张脸不仅丑陋,还布满鲜血,看着更加吓人。丑陋的叶诗坐在赖头和尚身边,赖头和尚都被衬得眉清目秀。
而赖头和尚用眷恋的、深情的目光看着她那让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面容。
叶诗终于开了口:“是,我与应风并没有服用解药。我们和你们一样,中了‘浮生梦’。而且因为离圣母观音更近,我与夫君早已开始七窍流血啦,早已毒入五脏啦。之所以撑着不肯入梦,不过是想看到结局,想看你们陪我们一起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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