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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斯安一下子推开了齐婴,魂不守舍地坐在棺材板里,像是快要喘不上气来。
    为什么?李斯安声音嘶哑,「为什么!」
    齐婴的的手轻描淡写地落到他的棺材上,那里一块被长久的触碰,雕刻已经被磨成了光面。
    没有为什么。
    李斯安后退了一步。
    齐婴就站在那花树下,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要转身离开。
    李斯安忍受不住朝齐婴的方向跑了过去。
    齐婴要再走时,却动不了,衣角被被一双手紧紧揪住了。
    李斯安的手在半空滑下一个弧度,无力垂了下来抵着边角,他喉咙里像搀了沙,努力挤出一个笑,沙哑地问:我们要不要回家?爷爷还在等我们回家。
    齐婴低下眸,修长的手指将底下死死揪住的手一根根拨开。
    少年的声音淡淡的:既然都发现了,那就不用再装了吧,姬安。
    雨点越来越大,如大小珠落玉盘,在地表上砸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李斯安一直往前面走,漫无边际地往前。
    四野皆空,那些曾经纠结在他眼前的烦恼仿佛也消失殆尽了,什么李怀瑾、七星,好像那些在这件事面前,都变成了过眼云烟。
    他又觉得困惑了,困惑人的生命变成薄薄的一生,压在纸上,纤细得像一折就会碎。
    无数个星夜空下,从来没有一副叫李斯安的牌,他是个赌技很差的赌徒,也从来没能赢过牌。
    他不明白,甚至希望天能塌下来,好解一解那些困惑。
    头顶七星闪烁发出耀眼至极的红光。
    连同他胸膛前落金的长命锁也散下一层金辉。
    在他手的另一边,那枚虎符也同样发出耀目的颜色。
    宛如征兆那边,周遭先是下起了一点小雨,随即那雨声越来越大,变成大雨滂沱。
    他在雨水里睁不开眼,他拿手背蹭,越蹭,脸上越糟糕,只得拖着泥泞的脚步在雨里缓慢往前走。
    往事如烟,浮现在眼前。
    他站在光下,让他浑身都慢慢凉了下去,所有缭绕在耳边的声音都慢下来。
    他恍惚中看到数年前,也是大雨滂沱的雨夜,所有声天空的水流冲刷过地表,寒潮浸入骨髓。他冷得厉害,浑身发抖,缩在别人丢弃的的快递纸箱里,用九条尾巴护着淋得湿透的脑袋。
    因为太冷了,雨夜里流浪的狐狸缩在灯火通明的都市里,在汽车的闪光灯和鸣笛下,踉踉跄跄,挤在最潮湿的角落里。
    几个顽童举着垃圾追在他身后,嘻嘻哈哈地朝他砸去。
    李工!
    等等,你们先走,我晚点到。
    在所有的嘈杂不堪的声音里,雨声风声哭声里,一把伞遮住了头顶砸落的雨点。
    直到一双宽厚的大手搭上了他的脑袋。
    年轻的青年工程师蹲下来,摸了摸快递箱里小狐狸的脑袋,对上底下一双惊惧不已的狐眼,雪白的毛发染上了尘灰,又被雨水冲得溃散,如同脏兮兮的流浪落水狗。
    它很怕生人,手掌下还在不住地颤抖。
    力道轻了。
    过了很久,青年又回来了,男人的手里捏着火腿肠,剥了塑料纸,笨拙地放到他面前。
    他仰起脸来,那双手就一点点地喂给他,手指梳开杂乱打结的毛发,上面还有大大小小被人类追逐后还未愈合的伤口。
    狐狸的眼睛里缀着一颗硕大的眼泪。
    青年抱起整个快递箱。
    你有家吗?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雨水越来越大,冲刷过李斯安面颊。
    他脸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什么的东西,涌过面颊,最后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在所有的声音之外,响起一声呼唤,打断了所有的声音。
    九尾。
    李斯安抬头,满头黑发被雨水打得黏湿透顶,一绺绺挂在脑后,眉峰的弧度冰冷,那里的艳色晕开,雨水顺着眉骨滑下来。
    那道人站在他的对面,一直看着他在雨里的丑态。
    李斯安目里空洞,望向林兆,像断了线的傀儡娃娃。
    道士的掌心上,浮起一张淡金色的符纸。
    这是王启交给我的,他说他有个弟弟,很可怜,让我来这个副本,去救救他。
    背后的桃木剑嗡鸣作响。
    林兆,桃林人。
    第186章
    王启口中的那位, 茅山朋友。
    他终于想起来了,彼时他还在担心齐婴身体的异样,怕北境的恶魔在齐婴身上设下诅咒, 甚至想叫王启去找桃林人寻求解救方法, 事到如今,却觉得可笑无比。
    林兆。他迟缓地反应过来,原来是你。
    林兆:是我。
    雨点打在他面孔上, 冰凉淹过唇梢, 他恍若未闻, 语气近乎呢喃:原来被困住、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有我一个人。
    李斯安的手指撑上脸颊, 试图去抹开上面的模糊,雨水却越积越多, 在脸上留下两道湿漉漉的痕迹:那天我说让王启把他的茅山朋友叫来, 没想到他口上说着难, 却还是听进去了。我还很奇怪呢,爷爷从来没对谁这么客气过,偏偏是王启,能和爷爷混得那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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