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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惊醒,朝木笼外看去。
黑马发出嘶鸣,秦玦在她面前停下。
大宗祝一愣,随即嗤笑一声:怎么?这是打算放了我?
秦玦没工夫跟她唇枪舌战,只是紧紧皱着眉,面色透出几分惨白。
你他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大宗祝不解,以为秦玦又在发疯,缩回头,正想嘲笑他几句时,忽然瞪大眼。
她抬头看向灰沉沉的天,再将视线落到秦玦身上,慢慢穿透,本就灰白的双瞳愈发浅淡。
猎猎风声中,她忽然爆发出强烈的大笑,声音尖锐: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就说,我们都逃不过的。她摇摇头,用刺耳的音调嘲讽着秦玦,秦玦,你真可怜,在这世上剩下的能够推心置腹的,怕是只有我这个即将被你杀死的人。
秦玦攥紧手:你在说什么?
看你这么可怜,我便告诉你罢。她呛咳几声,忽然吐出几口黑血,浑身痉挛变形,一只手指长的黝黑蛊虫从她眼里慢慢钻出来。
她满脸是血,却浑不在意,将蛊虫用手掌捧着,颤抖地穿过木笼递给秦玦,像一个慈祥至极的长辈:秦玦,送给你。她快意至极,笑得狰狞疯癫,你的厄难已降临。
秦玦盯着她手里的蛊虫,忽然间如坠冰窟。
一个强烈的念头钻入脑海。
刹那间,血液被冻结。冷冽的寒风刮开皮肉,钻入鼻腔,让他浑身如撕裂般,割成碎片。
大宗祝声音缥缈:万蛊之王,解百病,维生机。她轻柔地道,也能保逝者□□不腐,状若安眠。你不是一直想要吗,我送给你。
然后我会看着你在无间劫难中,与不腐不朽的尸首日夜相守,自食其果。
秦玦看着包裹着血肉的蛊虫,行尸走肉般接过,策马飞驰。
四周如此安静,唯有猎猎风声。
远处的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好一副山河大好的光景。可日光明明照不到这么远的地方,却好似从天穹兜头洒下,像一盆滚烫的热油,烫得他皮开肉绽。
秦玦抬手摸了摸自己一切都好的皮肉,才发现原来是错觉。
他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是不停地策马狂奔。
马匹倒下,便换一匹。
长长的道路,似永远看不到尽头。
沉压的乌云爆发,暴风雪席卷而下,天倾地塌,世间变得空寂混沌。雪风翻腾、呼啸,织起浓稠的网,不让人穿越。
秦玦记不清赶了多长的时间,也记不清跑了多长的路,到最后,甚至都记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狂奔了。
天地寂静,他找不到她存在的痕迹。
直到有人道:好似今早有送葬的,一路洒纸钱去了城外
他只听到这一句,调转马头,冲出城门。
巍巍孤山,皑皑白雪。
荒凉死寂,寸草不生,策马而上,时刻都会踩到空雪而翻滚坠落。
他浑然不觉,只是紧紧拽着缰绳,掌心早已血肉模糊。
大雪纷飞,天地冷清,纸钱刚一抛出,便被雪风卷走,消失殆尽。寒意彻骨,夹着冰雪吸进肺腑,压得人浑身僵硬,难以呼吸。
刁玉跪在坟前,双手冻得发红,无法动弹。
泪水化作碎冰,垂在睫毛上,结成一片白霜。
她跪在孤坟前,安静地送她最后一程。
穆君桐在信中说,她喜欢清净,不要给她立碑,简单埋了就是了。
可是刁玉有私心,怕自己想她了却连坟冢都找不到,还是违背了穆君桐的遗愿,偷偷地给她做了一个木碑。很小,不高,上面一个字也没有,这样穆君桐大抵不会怪罪自己。
寒风呼啸,吹得她视野模糊。
忽然,一阵尖锐的马鸣声混杂在风雪声中传入她的耳里。
几个呼吸间就逼近,刁玉诧异回头,就见苍茫风雪中,有一个浑身覆雪的人策马本来。
头上、脸上、身上,全是雪,只能看清大概人形。
他从马上狼狈地翻下来,还没走几步,就几欲跌倒,像丧家之犬般,跌跌跄跄地跑了过来。
刁玉浑身紧绷,警惕地看向这个人。
等他脸上的雪抖落消融后,她才认出了这个人。
好像见过,是穆君桐的亲人?
这个人好像跑了很远很远的路,很累很累,刚刚走到坟头边,就已支撑不住猛地跪了下来。
他用力地撑着身体,刁玉低头一看,发现他手里溢出来的血瞬间将雪地染红一片。
他声音嘶哑:为什么为什么
刁玉看向无字木碑,以为他问的是这个,便解释道:她写了封信给我,信中交代我不要立碑,可我觉得不立碑的话死了,就没痕迹了。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痕迹呢?
一座孤坟,一块木碑,连碑上都不知提什么字。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她,她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来,又轻轻巧巧地走,像一场抓不住的梦,随风消散,只是经过红尘,不曾停留。
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在好转,他很快就能掌权,为她寻遍世上良医;明明他已经查到了很多隐居世外门派的线索,说不定就要找到她背后师门;明明她告诉自己,她不会离开的,她要捏着他的命脉,她要严守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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