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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寅沐浴更衣之后,心情忐忑地去了康熙的行在之外,等候里面通传。
好在康熙已经晾了他好几天了,也已经确定自己四儿子没事了,没有再折腾他的意思,很快就让魏珠把他带进去了。
“曹大人,请吧。”
“有劳魏公公了。”曹寅顺手塞了个荷包过来。
魏珠笑了笑,到底是在曹寅忐忑的目光里收下了哪个荷包,让曹寅暗暗松了口气。
——皇上身边的人还肯收他的孝敬就好,至少自己不会立刻就变成个死人。
只是,曹荃到底犯了什么事,连皇上都就惊动了?
曹寅带着满心的疑惑跨过门槛,跪地行参拜大礼,“奴才曹寅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彼时康熙正拿着一本《酉阳杂俎》看得津津有味,听见动静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起来吧。”
“谢皇上。”曹寅起身,弓着身子站到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一眼也不敢抬头看。随着康熙沉默的时间越久,他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就越多。
这是曹寅自和康熙有交集以来,头一次有这种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心情,也是头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何为君心难测,何为君威如狱。
康熙也不搭理他,直到看完了正在看的这一篇,才拿了个黄铜打造的银杏叶书签夹在看到的地方,把书递给了一旁伺候的魏珠。
魏珠小心地接了过来,转手递给下首的小太监,以眼神示意小太监拿回去放好,以便康熙下回要看的时候,随时能找到。
“被朕晾了几天,你心里可有怨言?”康熙单手抓起茶盅,用大拇指拨开茶盖,喝了一口热茶,才觉得身心都得到了解放。
做皇帝不容易呀,尤其想要做一个好皇帝,就更难了。
自从进了江南的地界,他是一日都没有歇息过。整天不是见官员,就是见名士。
官员还好说,都是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轻易不敢忤逆他。就算有一两个刺头,也都是为民请命的。此时的康熙还不是后来丝毫不容人违拗的老皇帝,对于这种直臣,心里还是抱着欣赏的态度的。
因而,纵然被他们杠上几句,康熙也不以为意,正好借此听听不一样的声音。
但那些名士就比较不怎么识相了。
这些汉人士子都被前朝皇帝给宠坏了,故意激怒皇帝骗庭仗搏名的事他们都干得出来,不给皇帝面子又算什么?
不过,康熙在科举做出的改革,对这些士人也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虽然大部分都觉得让江南文人和北方文人的录取率五五开十分不妥,但康熙能跨出平衡满汉的第一步,就让许多有识之士认可他。
不管他做的如何,至少他敢做,敢表达出这个态度了。
只要稳住了皇上这个心态,他们江南文人早晚会回到曾经的辉煌的。
他们的梦想和野望,康熙心里一清二楚,也不介意给他们一点希望,拿根胡萝卜在他们眼前吊着。
至于他们努力多久才能把这根胡萝卜啃到嘴里,那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不过,只要他们一天不曾全部归心,康熙就不能把放在江南的棋子收回去。
在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取代曹寅的时候,不管曹家犯了再大的错,康熙还是得捏着鼻子把曹寅敲打一番,继续用他。
若是曹寅自此之后夹着尾巴做人,低调尽职好好办差也就罢了,他也不介意给他个善终。
但若是曹寅自以为有了依仗,敢行养寇自重之举,他的下场,绝对不会太美妙!
曹寅心里大约也明白,自己对康熙还有用。只是不清楚曹荃究竟犯了什么罪,自己在康熙心目中的分量值不值得让康熙对他网开一面?
如今听见康熙问他这句话,他心下一定。
——这局稳了。
第101章 法保的誓言
曹寅心里踏实了,老老实实地又跪下磕头,陪着小心说:“奴才知道万岁爷还是向着奴才的,心里只有感激,哪里会有怨言?”
康熙笑了一声,示意魏珠添茶,意味不明地说:“你说的半点不错,朕的确是念着你往日的功劳,向着你呢。若不然,你就算是属猫的,脑袋也不够朕砍的!”
一席话由漫不经心开头,说到最后,却已经是声色俱厉。
了解康熙性格的曹寅只觉得浑身一软,心里唯有庆幸自己现在就是跪着的。若不然,吃了这一惊,只怕膝盖都要磕碎了。
他方才放下的心重又提了起来,战战兢兢地问:“还请万岁爷明示,奴才那不成器的弟弟,究竟干了什么不要命的事?奴才没有管教好他,愿与他同罪同罚,只求万岁爷不要因此动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康熙吸了一口气,抄起鄂伦岱递上来的折子就砸到了曹寅面前,“你自己看吧。”
折子是鄂伦岱写的,按照胤禛的要求,尽量不要带个人个感情,最大限度地还原事实。
事实就是曹荃作死,往家里引了邪神,还勾结了邪神暗害了德妃、宜妃两位娘娘。若不是四贝子能通阴阳,请来了狐仙与鬼神相助,只怕曹家上下不必等朝廷抄家灭族,一家子都要变成那邪神的点心了。
信还没有看完,曹寅的冷汗就把背上的衣裳给浸透了。
从前他只知道自己这个嫡出的弟弟被嫡母养得眼大心空,却不想曹荃的胆子,比他那高过天的眼睛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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