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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师尊的手帕只能给我

      半夜时分,楚晚宁自浅寐中醒来, 墨燃已经下床了, 衣服都也已经穿的端正。他坐在桌前,点着一豆孤灯, 正低头摆弄着一堆物件。
    之前那些不安与无助, 都在这一豆孤灯与缠绵的余韵里变得那么淡,楚晚宁几乎是有些慵懒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才说“在做什么?”
    “师尊醒了?是不是光太亮……”
    “不是。”楚晚宁又问了一遍, “你在做什么?”
    墨燃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楚晚宁起身, 披起衣袍, 赤着脚,踱到他身边,靠在桌旁看着。原来是桌上摆着的是自己的海棠手帕, 墨燃拿了另外三块素白的帕子,正在对着上面的纹饰刺着。
    “你在绣手帕?”
    “……我想师尊做的, 只给我一个人。”墨燃放下针线,一手揽住楚晚宁的腰, 贴过去, 亲吻他的胸膛。
    楚晚宁心口有道疤。
    楚晚宁不曾说这道疤的来由, 墨燃便也不多问。
    只是肌肤相亲的时候, 下意识地, 常常会怜惜地亲吻这里。
    墨燃说“其他人的手帕, 我来刺就好了。反正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做的……”他说着, 拿起一块已经绣好的帕子,笑着问,“师尊看,照着刺的,和你的那块像不像?”
    楚晚宁叹道“不用看都知道像。”
    这个人的占有欲怎么会这么强烈?
    楚晚宁摸了摸墨燃的头发,墨燃便也就微笑着仰头去看他。
    灯太昏暗了,墨燃熬得眼睛有些疼,抬起眼来时,有些血丝,但面容和笑意都是温柔而灿烂的。
    楚晚宁问“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吗?”
    墨燃一愣,而后轻声道“不想了。”
    “嗯。”楚晚宁道,“那就好。”
    “都顺其自然吧……”这句话,墨燃像是对自己说的,也像是对楚晚宁说的。
    都顺其自然吧。
    这样的日子太少太少了。
    他墨微雨不是神,他不过是茫茫红尘里,一朵再小再小不过的浮萍。人都是有私心的,给一个快要渴死了的人一杯水,才抿了一口,然后就要那个人主动把这一杯水都倒掉,自己选择干渴而死——这真的太难了,世上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
    墨燃想,再多饮一点甘霖吧。
    今后若再入炼狱,也不那么痛了。
    有一泓往事清澈,足可慰平生干涸。
    第二日,众人咸集于山庄外,一同出发前往蛟山。
    马庄主命下属给每人都备了一匹膘壮骏马,黑金色的马鞍前还挂着一只绣着夜猫花纹的乾坤袋,薛蒙骑在马背上,抄起那袋子看了一眼,立刻嫌弃地直皱鼻子。
    忽听得旁边有人在轻笑“这马庄主的品味真是不敢恭维,乾坤袋上绣个大头猫也就算了,还在背面绣了个正红色的‘马’字,有趣了。”
    薛蒙一回头,看到梅含雪骑在一匹白色的高头骏马上,也正掂弄着这袋子玩。他抬起浅碧色眼眸,似笑非笑地瞧了薛蒙一眼,额间吊着的水滴状晶石散发着温润光泽,一晃一晃的,衬得这张脸愈发迷人。
    薛蒙白了他一眼,小声骂道“人渣。”
    人渣只是微微一笑,眯起眼睛,竟是丝毫不生气,反而说道“薛公子今日瞧来,气色不是太好,是不是没睡饱?”
    “……”
    “眼底有青晕,印堂还发黑,我这儿有些安神助眠的草药膏……”
    “梅含雪你很闲吗?”薛蒙忍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忍不住了,怒而回首,“踏雪宫把你逐出师门了?你来死生之巅这边晃悠做什么?”
    “我师尊让我过来的。”梅含雪依旧笑容不改,“给你爹送点昨天他要的暗器。”
    “那你送完了快滚啊。”
    梅含雪居然还不发怒,笑吟吟道“嗯,这就滚了。”
    “???”
    薛蒙简直觉得这个人有病,几次见他,不是软绵绵的像个娘们儿,就是冷冰冰的像块石头,上回在儒风门撞见他,他还皮里阳秋地挤兑自己,今天就又换了副“你打我左脸,我把右脸也送上来”的好人脸孔,薛蒙有些憋不住了,他调转马辔,盯着马背上那个俊美至极的男人。
    “不是,梅含雪,我跟你没仇吧?”
    “没有。”
    “那我跟你很熟吗?”
    梅含雪笑了,倒是没有很快回答,只是那双浅色的眼眸里凝着细碎光亮,风一吹,他细碎的金色长发在帽兜下拂动着,被阳光一照,色泽更是温柔。
    薛蒙倒也没有真的想听他的答案,皱着眉头说“送完暗器马上滚,你要去勾搭别的门派的人,我管不着,别想着跟我打好关系来浑水摸鱼,污脏我死生之巅的小师妹们。”
    “……噗。”梅含雪没有忍住,笑出声来,但随即手捏成拳,掩在唇边轻咳一声,很是有趣地打量了薛蒙一会儿,说,“好。”
    他牵过马缰,白皙的手腕上系着根银铃,风吹过,叮当作响。
    梅含雪笑而侧目“走了。”
    薛蒙瞪他“快走啊?难不成还要我给你放鞭炮送行?”
    梅含雪就真的走了,马蹄踩了两步,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扭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薛蒙并不想听,但薛蒙好奇,所以他没好气地问“什么?”
    梅含雪微微一笑,一根修长白净的手指点在唇边,端的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低声笑道“你可真辣。”
    薛蒙的脸瞬间爆绿!
    “你……你——你!!”他算是彻底被恶心到了,你了半天,居然半个下文都你不出来,这是前方掌门那一队都在号令集结,准备动身了,梅含雪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策马行远。
    墨燃骑马踱到薛蒙旁边时,梅含雪已经消失在人海里了,墨燃就看到薛蒙在原处气的直拍胸口,连连干呕。
    墨燃愣了一下“……你吃坏东西了?”
    “呕——你别现在先别跟我说话,我他妈大清早,我吃了个狗屎我……”
    墨燃“……虽然辟谷很饿,但你再饿也不至于要吃狗屎……”
    “滚!!!”薛蒙一把推墨燃的胸口,把墨燃连人带马推开,他简直气到一佛升天二佛涅槃,朝远处脸红脖子粗地嘶吼道,“呕——!狗屎!你他妈才辣呢!”
    喧闹一阵,数千人从孤山出发,往蛟山方向行去。这场景实在是非常难得,毕竟平日里大家出门都是御剑,哪怕集结了大队伍,也是转瞬就到的,很少有这种一群修士骑马赶路的情形。
    这里头有许多人并没有骑过这么久的马,第一天还好,后头就有些受不住,所幸马庄主的乾坤袋里什么都有,提神醒脑的药丸,香风习习的小扇子,甚至还有几本缣绢制成的书册,印着桃苞山庄各种新奇商品的价目与适性。
    薛蒙瞪着休憩时在树荫下嚷嚷的马庄主,这位天下第二富豪正在兴高采烈且不遗余力地嚷嚷“诸君诸君,有什么看上的商货,在册子里头勾上就好,我马某人回去之后就会一一送货上府,七日包退,十五日包换,诸君所定的仙器到了,然后再付清钱两——”
    有不少人真的没事可做,而且马庄主绝对是故意的,偌大一个乾坤袋,里头只扔了这些册子,想看别的统统没有。
    盯着看久了吧,总有一两件能打动心扉,连薛蒙都忍不住提笔在“老少咸宜,味淡有益,选料上乘,灵力大增——南屏山灵燕燕窝糕”上面画了个圈儿。
    他可总算知道墨燃所说的“赚钱”是怎么个赚法了。
    行路七日,马庄主赚的盆满钵满,众人也都有些疲惫,这一天傍晚,他们终于抵达了磐龙群山。
    “龙有傲骨,望君尊之。”
    薛正雍望着磐龙山道前竖着的那一块巨大的岩石,念了一遍岩石上的字,回头问南宫驷“南宫小公子,这啥意思?”
    南宫驷道“意思是接下来的所有路途必须步行,而且从进山之后,直到蛟山结界开启之前,都绝不能讲污言秽语,否则将受其谴。”
    既然南宫驷这样告诫,众位掌门便立刻传下去。不过每个门派传讯方式不同,踏雪宫宫主拿起腰间的玉笛吹了两声,玄镜大师摇了摇手中银铃,姜曦站着不动,是华碧楠替他传的讯,华碧楠一挥衣袖,一团黑烟自袖中涌出,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并非是烟,而是成千上百只小飞虫,一一停到孤月夜门徒耳畔叮嘱。
    薛蒙被恶心的厉害,说“寒鳞圣手可真变态,难道他浑身上下都是虫子?”忽然又想起什么,扭头对师妹道“说起来,你还去霖铃屿求学过呢,没跟华碧楠接触吧?别到时候你也耍起虫子来,那可真够我喝一壶的了。”
    师昧转过头来,微笑道“……少主真是多虑。”
    这时候,死生之巅也开始传讯了,别的门派多少有些炫技的意思,薛正雍倒好,以扩音术大喊一声
    “进入山谷之后,莫要讲脏话粗话!管不住自己的,用噤声咒提前把嘴堵上!都听到了吗?”
    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在山林间回响,声震林木,响遏行云,回音袅袅,不绝如缕——
    “都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到了吗?吗?”
    众修士“…………”